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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秋草不离离
文/陈烨
  就在我们姐弟仨一路摔打长大后,时光就像嘴里的米粒儿渐渐被咀嚼了,她,老了。
  “大半年了,嘴都捂臭了,还是没有人跟我说话。”
  她一天内把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说了五六遍,我说:“妈呀,这件事你今天都说了好几遍了,半年前就说了好几遍……”
  她给了我上述的回答。
  不知道你所在的城市有没有用足够的爱来喂养你,但是有人在用她所有的好运与孤独来祈祷成全你,这个人就是母亲。
  三十年前,母亲在日记里写下: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波诡云橘,她只是更愿相信,有多少苦心孤诣,就有多少幸福不离不弃。三十年后,母亲日记中呈现的是:今天借了东家五百,明天还了西家一千,后天还要给孩子打钱。我相信这是生活的常态,我也相信这是她不该有的悲哀。每次一提到父母,很多人就感叹:时间真是个嚣张的东西。更有甚者说:我是个罪人。其实大可不必,谁能说他们在看到你微笑的那一刻不是满足的呢!
  一年前,学校有一些借款手续的问题需要回当地政府盖章,我不能回家就让妈妈帮我办。后来聊天无意提到这件事,她一脸尴尬地说:那天坐车过去都下午了,在政府大楼下,我不会坐电梯,又怕人家下班,就赶紧跑上8楼,叫人家把章子一盖,我就踏实了。
  万感涌上心头……
  那天在过马路的时候,母亲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说了声:你是我女子,不怕你笑话,每次过马路我都特别慌,老觉得车轱辘会碾到我的脚后跟……
  母亲呀,车轱辘不会碾到你的脚后跟,但是岁月会。
  母亲说她年轻的时候也美,黑发大眼,体态轻盈,从不相信世界上有“凉薄”这个词。
  “那现在呢?”我问。
  “我们遇到的不是凉薄,是挫折。”她这样答。
  那时,她在职专学裁缝(现在应该叫服装设计了吧),一群穿着的确良褂子、尼龙裤子的女孩子听着当时流行的歌曲《梦驼铃》,她说她的学费是姥爷卖鸡蛋和洋芋赚的,她说她最好看的那件的确良花褂子是大姐传给二姐,最后三姐传给她的。那个时候日记本里抄的全是朦胧诗,好像每个女孩子都会嫁给王子一样。
  后来,她出嫁了,有了姐姐有了弟弟,有了我,用她的话说“有了天”。就在我们姐弟仨一路摔打长大后,时光就像嘴里的米粒儿渐渐被咀嚼了,她,老了。
  金宇澄在《繁华》里写过这样一个悲凉的场景:乡下啊,就是这副样子,鸡不见人长大,人看不见山大。我父母,一年一年见老,门口两棵树,一年年粗,今年,两棵树加了新木料,做了父母两副寿材。
  人说,在你二十多岁的时候,父母正是“秋风秋草正离离”,秋风秋草又何妨,愿的是“秋草不离心亦不离”。
  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有人没有出过县城,没有坐过火车,从来没有放松过,也活得忘了自我。母亲只是用双手告诉我:相信爱,相信幸福,相信谁都不会被这个世界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