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既然来了,就得留一阵子的。即使向阳坡上那薄唇般的积雪被及时赶到的阳光融化成甜美的乳汁滋润着大地,但背洼洼地的薄雪总要恪守着原有的本色,留下一段神秘且动人的故事。一枝枝树枝上,一片片草叶上,余留的雪片反倒可爱起来,成为人们宠爱的至宝,每一枝每一片韵味十足。正是这一洼洼迷恋大地的雪装饰了北方的山丘、河流、沟壑、平川……寂寥了一冬的大地有了新生机。
冬雪来临之前,是有一场风的,不如夏天的狂妄,满天黑压压的乌云被它肆无忌惮地驱赶走,而红彤彤的阳光高挂在天边,期盼雨的人心灰意冷地独守在门口。冬天的风似乎没刮走几场乌云,反而一阵阵寒风催促了雪的恰到好处。风终究未驱散雪的决心,雪珠抵不住风的欺凌与拷打,伤心地离别了,遗留的最后一份礼物不是在暗角,就是在避风的山坳里。大地迎来了雪,倒不如说先到是一群可爱的雪颗粒,整个世界似乎成了变幻莫测的乐园。
你瞧,飞舞的雪来得也美妙。一阵嗖嗖的寒风刮过山梁,刮过寂静的山村,几块乌云飘了过来,天色渐渐地暗淡了,风也放慢了脚步。起初的雪花夹着雪颗粒缓缓而来,悄悄歌吟着飘落在寂静的大地。洁白的颗粒在寒风的陪伴下奏着悦耳的歌曲,似乎能数得清飘落着多少。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雪珠,有的调皮地落在屋檐;有的可爱地依偎在脱落干净叶子的树枝;有的乖巧地守候在杂草丛中;有的悄悄地藏在山坳里。没多久,孤静的大地被无数珍珠装饰成为魅力的殿堂。处处是美景,处处让人惊奇。微风轻轻一吹,几颗调皮且活泼的雪珠滚着身子,摇晃着可爱的脑袋,四处寻觅着自己的伙伴。观雪者仿佛看到了它们可爱至极的眼神,还有流出晶莹的泪珠。它们一定宁肯把最后一点眼泪留给大地,也舍不得离开大地的怀抱。你瞧,它们的执拗,像是与寒风捉着迷藏,一会儿躲在屋檐下,一会儿又藏在墙角;一会儿抱住草秆,一会儿又围绕在树下。它的倔强无法抵阻风的无情,风似乎把它们恋恋不舍当作一种天真的任性,受惊的雪珠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鄙视着狂妄自大的寒风。
堆积起来无数的雪丘,像轻轻地串起来的珍珠,突然而来的风一吹动,又散开了,天女散花一般。裸露的山体又凸显原有的本色,一些有雪珠的地方特别迷人,整个大地似乎成了变幻莫测的仙境,静静地等待雨夹雪的光临。果然,雨夹雪似一位待嫁的姑娘含羞地来了;雨夹雪似一位神秘的精灵,摸不着猜不透。说是雨,天空飘着无数雪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说是雪,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雪花,空中飘落的时候似乎是雪,落在地上湿漉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仰头望去,洁白的雪花像无数金子点缀着天空。六角雪花飘落在屋檐、树枝、电线、枯草上……它还挣扎着保持本色,没多久,便成了雨,顺着低地滑落而下。落在地上的雪花,转眼就被雨水渗透,慢慢地似乎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又似一块晶莹的水晶。碾过的车轮,打破了它们的平静,击伤了多少赏雪人的心。一块块晶莹水拌雪块似乎是一块破碎的玻璃,一言不发地分散在地上,有的成长方形;有的呈山丘样子;有的呈盆地式,无论怎么看,都是魅力四射的。可当用力抛起来摔在地上,除过遗憾的叹气外,就是心痛。雨夹雪越下越大,浓雾渐渐地大了,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切变得迷迷糊糊。这个时候,也是最美好的时光,站在山丘,或者平原,伏在窗口,或者静静地站在门口,任凭人的丰富想象,不许附加什么,只管静静地想,把这个世界幻想成一个五彩缤纷的,把这个世界幻想成光明的,把这个世界幻想成风尘的……
这些精灵般的雨夹雪下啊下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幽灵一样消失了,随之,雪来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满了天空。银装素裹的世界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接二连三的雪花链接成一块无垠的白布,似乎要遮掩多姿多彩的世界,让人无法分清丑陋与美貌,分不清白与黑。站在高高的山岗,放眼望去,村庄、城市笼罩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黑玉带般的柏油路和羊肠小道,犹如长者的白羊肚子手巾轻轻地放在群山之间。树枝、杂草、屋檐、电线……毛茸茸的,可爱至极。河岸的垂柳像穿上洁白无瑕的婚纱,美丽且有几分羞色,结冰的河槽像一条长长的玉带仍在河沟里,与河床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行人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是一支乐队在空旷的田野尽情地演奏着乡村乐曲。一座座高山披上洁白的服装,像整齐待发的军人,依然恪守在北方的大地。嗖嗖的风吹过,电线发出惊心动魄的呜鸣,好动的雪片飞舞着,寻觅着梦想的家园。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忘却了冬日的寒冷,捕捉着永远捕捉不到的雪花,直到汗流浃背,他们仍然马不停蹄,似乎是在永不止步地追寻着远大的梦想。
雪来了,雪为静静的冬季送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也许在这个飘雪的日子,缓过疲劳,从新打理远行的包袱,只等最后一片雪花的消融,也许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有人无精打采地躺在暖烘烘的炕头,酣然睡去,忘却了风雪交加的白天与黑夜,忘却了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