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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之不去的麦香
   倪小红
  在我的家乡陕西洛南,每年到了七八月份,原野上到处翻滚着金色的麦浪。那饱满的麦穗儿仿佛害羞的少女,颔首低头,随风轻摇,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麦香。
  黎明的雾霭中,麦田里点缀着乡亲们劳作的身影。手上的镰刀利落地挥舞着,伴着“噌噌噌”“嚓嚓嚓”的清脆声响,黄澄澄的麦子一绺绺、一束束、一堆堆地倒下了。为了和老天抢时间,这时候一般都是全家齐上阵,或背或担或用平板车拉,将割下的小麦集中运送到村里最大的麦场,处处呈现出一派繁忙、热闹的农忙景象。
  大人们下地割麦、收麦,小孩子则跟在后面捡麦穗。由于自小受到父辈们的言传身教,孩子们对粮食怀有一种天然的爱惜和敬畏之心,捡麦穗时格外小心,尽管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手背和胳膊被麦芒扎得生疼,仍然不会放弃一支麦穗。
  白天忙着抢收小麦,晚上便是脱麦。夜幕降临了,田里的小麦基本运送到位,简单地用过晚饭后,电工便在村里最大的麦场架起灯泡,再由几个壮汉把村里集资买来的脱粒机拖到麦场中调好方位。村长分工,今天这几家脱麦,明天那几家脱麦,于是,农村一年中最大的盛会就开始了。
  脱粒机摇动着硕大、笨重的身躯,轰隆隆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赤红饱满的小麦便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父亲伸出粗壮的大手抓一把新麦,吹去麦皮后丢到嘴里细细咀嚼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漾过一丝笑意,一年的辛劳也瞬间得以释然。
  脱完粒已是深夜,月亮上来了,晚风阵阵,树影婆娑。此刻,乡亲们不觉疲惫,望着装好的一袋袋新麦,你数数他家的,他数数你家的,计算着谁家的收成多一些,揣摩着谁家的种子好一些,讨论着来年用谁家的麦种更稳妥些。小孩子们则在堆得高高的麦垛里捉起了迷藏,或者用麦秸秆编成口哨、蝈蝈笼、小鸡、小鸭,欢笑、打闹、奔跑着……
  麦收过后,母亲和婶娘、大嫂们会磨袋新麦面,蒸上一锅白馒头,再炸上一顿油馍——为了庆贺夏粮的丰收,也犒劳一下辛劳了一年的家人。那几天,乡村的上空总是弥漫着香油、花生油和菜籽油的香味,家家户户互相赠送、品尝新做的面食。小孩子们自然也跟着大饱口福,咬上一口新面蒸的白馒头,那叫一个满嘴麦香。
  如今,轰隆隆的脱麦机声越来越少听见了,乡邻们逐渐种起木耳、香菇、核桃、烤烟、药材……收入是小麦的好几倍,家家有楼房,户户有存款。可是,每到麦收时节,听到杜鹃那熟悉的叫声,我便忆起那片浸透着先辈们心血和汗水的土地,以及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当然,还有那缕存留齿间的麦香味,总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