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清
在我家门前,耸立着一座清朝嘉庆六年吕姓子孙为其母修建的碑楼,“慈德难忘”四个大字古朴庄严,老砖厚瓦镌刻着天下所有“母亲”的神圣与善良。
我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她去世的那一天,我正在县上开会,噩耗传来,我泪流满面。驱车赶回老家时,母亲已经慈祥地闭上了眼睛,我匍匐在母亲的胸前,她老人家体温犹存,将最后的热量传给了我。
母亲生于中华民国30年抗日战争时期。当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黄龙山闹匪患,我大爷和我外爷带队伍围剿,结识了外婆,生下了母亲。开明的外爷,为母亲请了私塾先生,教她从小读书认字,也不强迫我母亲缠脚,可以说母亲在开放包容的家庭氛围中快乐长大,脾气非常好。
记得小时候,大姨常来我家帮忙织布纺线、做衣服。我喜欢听纺线的嗡嗡声,更喜欢坐在织布机里玩,经常不小心就把织布的线弄断了。母亲从不生气,最多提醒几句就把线续上继续织布,看我实在捣乱得厉害,就给我些零钱去代销店买糖吃。母亲的包容,也让我有一个无拘无束的快乐童年。
奶奶在世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10口人,母亲忙完农活、操持完家务,照顾老人和孩子也是无微不至的。奶奶爱喝茶,母亲就总把暧水瓶装得满满的;火盆总是保持红彤彤的,以便奶奶随时能熬茶;寒冬腊月,母亲早早地把火炕烧得热乎乎的,让我们在热炕上陪奶奶玩耍;上学前母亲会在炕头口给我们把棉裤棉袄烤热,然后照顾我们把衣服穿上、送我们上学;父亲胃不好,吃干馍容易消化,母亲便烙了一辈子烙馍……
小时候的生活很困难,经常青黄不接,熬到冬天几乎没菜吃。因此,母亲每到夏秋之交和深秋,就会把新鲜的豆角蒸熟晒干、把萝卜、白菜、韭菜、辣子腌制好,以备过冬之需。为了给我们增加营养,母亲先后养了几只奶羊。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再困难的日子里,母亲总给我们惊喜,但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常常是吃我们剩下的。母亲的豁达乐观向上,深深地影响着我,每每想起,都让我热泪盈眶。
1991年,我考上了大学,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那是母亲最开心的日子。离家的前一天,母亲半夜就起床,给我烙了一大袋子香喷喷的锅盔,可在下车时忘记拿了,母亲知道后,又烙了一袋子,托人捎到学校,激励着我努力学习,不断进取。
我结婚有了儿女,母亲不顾瘦弱的身体,乐呵呵地帮我照看孩子,和我媳妇的关系非常融洽,经常教我夫妻相处之道,使我家暖意融融,温馨无比。
2002年,县上修建温馨园经济适用房,10万元的首付让我愁眉不展,母亲知道后,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蓝色格格的老布裹裹,小心翼翼地打开,说:“这是妈攒的,我娃拿去交房子钱。”我的眼睛湿润了,我难以想象母亲平常是怎样省吃俭用才有了这些积蓄。
2019年,母亲微笑着走了,再没有了进门叫“妈”母亲应答的温馨;再没有了困难面前母亲春风细雨般的安慰与鼓励;再没有了母亲对孙辈们讲养育我们兄弟姐妹故事的天伦之乐;再没有了犯错时母亲用拐杖吓唬着打我的情景,但母亲慈德永存,激励我走好人生每一步。
每逢年节,我都会带着儿子去她的坟前,向母亲诉说她子孙的一点一滴……
有一天,我偶尔听到《我的老爸老妈》,仿佛又依稀看到了母亲轻快地走出屋门迎接儿孙的情景,看到了母亲做饭的身影,听到了母亲谆谆的教诲,穿上了母亲给我做的老布棉鞋。在回忆母亲和我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我的眼睛再次闪动着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