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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川盲人说书匠张成祥
命若琴弦 向天而歌
文/佚名
  “怀抱琵琶我定起个音,众位明公你听分明……”
  走过张成祥躺着的那间屋子,我只能惭愧。当我第一次知道盲艺人这个文化现象或者张成祥这个名字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到了张成祥这里,盲艺人确实是最后一代了。再无机会去感受高原上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再无机会和张成祥聊一聊过去几十年的关于他的记忆!
  2017年9月27号下午决定出发,《书匠》剧组赶赴延川县贾家坪镇张成祥家中进行拍摄工作。剧组临时启动是因为一个突发事件。
  从延安市区出发向东北方向驾车一个多小时后到达延川县,再沿永延路行驶20多公里便是贾家坪镇。张成祥的家就在路一旁的小坡上。这已经是剧组第二次来到张成祥家里拍摄,距上次拍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却发生了一场重大的变故
  张成祥是何许人也?2006年,在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上,陕北说书位列其中。陕北说书分为“三弦书”与“琵琶书”两种。张成祥便是延川县曲项琵琶的唯一传承人。他是一位盲艺人,著名作家史铁生《命若琴弦》里小徒弟的原型。在生命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黑暗中摸索并向天而歌。
  三岁时,因患上天花加之治疗不彻底导致老人双目失明。在旧时代,盲人只有三条路可选,一是算卦,二是说书,再者就是给人家当驴推磨。十五岁那年,一次偶然机会让张成祥结识了盲艺人白志亮,自此他便拜师学习,踏上了书匠之路。
  “匠”这个词是对专业技术人员的传统职称称谓,在民间是一种尊称。“书匠”是陕北民间对说书盲艺人的尊称。此次,曹建标导演就是要借书匠之名去探寻遗落在陕北民间的文化符号。脚踏黄土背靠天,在这脊梁之上,千沟万壑之中散落着太多太多的瑰宝,去探寻,去记录,去反映,去共鸣,这便是书匠情怀。
  张成祥的家院子两三棵老树,四五只母鸡和一条狗,屋外是黄土小场。院子里有五间平房。第一间平房里摆着张成祥用过的或者是新做的曲项琵琶——张成祥演出使用的琵琶都是自己亲手所制。墙上挂着很多照片以及陕北说书的历史渊源。第二间窑洞是张成祥教授琵琶说书的地方,现已空无一人。屋外的地上还摆着两三把不成形的琵琶,周围都是削下的木屑。
  这些年来陕北说书市场几乎被明眼人所占领,盲艺人逐渐被边缘化甚至淘汰。张成祥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生存都成为问题。后来在朋友们的奔走帮助下,省残联给了部分经费支持,张成祥在家中建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项目曲项琵琶传习所。就在他的日子变得好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意外。前段时间,导演曹建标又给他申请了一笔经费,在打电话告知他的时候,才知道张成祥出事了。一场突发的煤气中毒事故使得他命悬一线。
  在第三间窑洞,瘦骨嶙峋的张成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遭遇事故之后的他依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来到张成祥家中四十来分钟后,一辆商务面包车驶向人群中,引起大家的注意。车停罢,曹伯植在刘妍搀扶下走下车。曹伯植是陕北著名文化学者,他常年关注陕北盲说书艺人,他和张成祥既是老乡又是多年的好朋友。曹伯植也是听闻张成祥遭意外后特意前来探望,一进屋看到眼前这般景象,老先生扶着床不禁流下眼泪。
  “成祥,我是伯植啊,我来看你啦,你咋成这样子了呢?”
  曹伯植泪流满面拉着张成祥的手,而张成祥似乎听见了这位老伙计的呼喊,微微哆嗦着嘴,眼角里闪着泪光。同行而来的还有拜张成祥为师学艺的刘妍,见到师父突然间成了这样,她泪如雨下,一遍遍呼唤着师父。张成祥似乎是听到了刘妍的呼唤,泪水从他灰暗的眼睛里流出,长长地挂在他消瘦的面颊上。
  社会对于盲艺人的关注度少而又少,陕北盲艺人似乎是一个被遗忘多年的故事。纪录片拍摄持续了数小时之后结束了。拍摄结束回到家中,我试图在网上找到关于张成祥的资料,但是太少了,翻来翻去只找到一则视频和零散的几篇报道便再无其他。视频里张成祥手抱琵琶,腿裹响板,这便开吼:
  “怀抱琵琶我开唱,春夏秋冬串四方……”
  盲艺人是高原千沟万壑中散落的星光,他们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却能直面人生的恐惧和无奈;他们的生命如琴弦般脆弱,却能发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嘶吼;他们用自己独特的说唱叩问不公的命运;他们身背乐器行走在大地上的身影,曾经是黄土高原上的一道别样风景。也许盲艺人这个行业会不可避免地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们无数动人的故事注定要被就此埋没。在这里,我不禁要感谢曹建标导演,他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了那些不屈的灵魂和冲破天际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