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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书香能致远
厚夫
  说到阅读,我的思绪一下子又闪回到了那遥远的少年时代。我人生的展开与飞翔,均与少年时代最初的阅读分不开。
  我的老家是延川县的一个小山村,距习总书记插队的梁家河村就是十来里路的样子。我小时候,家乡这个芝麻粒大的小山村呼啦一下子来了十几个北京知青。他们有男有女,操着洋腔,住在村上的公窑中,成村里的“受苦人”了。
  知青们的到来,仿佛外星人自天而降,给我们这个贫穷而宁静的小山村增添了一道风景。对于我们这些尚在懵懂之中的孩子来说,他们无疑成了欢乐的源泉。我们这群小伙伴在帮大人照看孩子、打猪草之余,也经常悄悄溜进他们的院子,转动着黑碌碌的眼睛怯怯地看新鲜,然后又欣喜若狂地把信息反馈给在土疙瘩里刨食的父母们。
  我1971年上禹居小学,那时学校里有好几位北京知青当老师呢!我上小学的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我们问知青老师,“毛主席是不是住在天安门上,到北京能不能见到毛主席?”老师说:“毛主席住在中南海。”“那毛主席怎就住在海里呢?”“中南海不是海,是个地方名,就在天安门旁边。”“噢,毛主席住在天安门旁边……”那时,我们已经改口,喊自己的“大”叫“爸”、“妈”叫“妈妈”了。我们故意偷偷溜在父母的身后,猛地大喊一声:“爸爸”“妈妈”,惊得父母直打哆嗦。他们回过神来责备:“吓死我了!”伸出手要打时,我们早一溜烟跑了。那时,村里孩子们可以用普通话字正腔圆地朗读一些小短文,得到父母的表扬。
  由于父亲是乡村教师的缘故,我爱看书,在全村孩子中出了名。我少年时代的所谓“零花钱”,几乎全部来自挖药材卖钱所得。乡里孩子对药材似乎有种天然的嗅觉,因为在那里面嗅到了钱的气息。
  春天里,万物萌发,正是挖“黄蒿芽”(即“茵陈”的陕北俗名)的好季节。“茵陈”是中医里的一味重要药品,能清湿热,退黄疸,具有保肝功能。“黄蒿芽”出身卑微,乡间的路边、田埂到处都是。当然,黄蒿芽只能要挖嫩的,要拣除杂质,洗净晒干,然后拿给供销社卖钱。供销社是不收长苔的黄蒿芽,滥竽充数的不行,收购员眼尖得很。至于说为什么不收长苔的黄蒿芽,孩子们是搞不清楚的。长大后,我读到“华佗三试青蒿草”编歌的故事后,才真正解开少年时代的困惑。华佗的歌这样唱道:“三月茵陈治黄痨,传于后人切记牢。三月茵陈治黄痨,四月青蒿当柴烧。”
  夏天里,孩子们挖蒲公英、挖远志;秋天里,孩子们要么出去挖甘草、挖柴胡;要是等下了霜,树上的桑叶也能卖钱。陕北山里的药材很多,我们还挖过“丝苒苒”根和一些不知名姓的药材。每年挖药材时,孩子们经常幻想能挖出一棵“甘草王”来,能卖出个好价钱。听老年人讲,“甘草王”是会跑的,一挖出头,就要死死地按住,防止它窜到其他山头。这样,我们也会设计一些有趣的挖掘方案。可惜,我直到现在仍未见过那棵真正的“甘草王”。
  乡里孩子的劳动所得一般是要上缴给父母的,要作为家里的零用钱统一支配,但我不用上缴。父亲是位老师,经常鼓励我买书看。这样,我就把挖中药材卖的钱,全买成连环画看。文安驿镇子上有个文安驿川最大的供销社,供销社也卖连环画。我几乎是每个星期天,都会约上两三个小伙伴,步走十来里路,跑到那里买连环画。
  后来,我每每看到知青叔叔们手里拿着一本本厚厚的书时,总有些眼羡,心想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呢,不然他们看得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什么时候能够像吃年夜饭一样无所顾忌地看那些厚书呢?……
  知青们像潮水一般地退走后,小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是,我们这群小伙伴还惦记着哪位阿姨送过一支铅笔,哪位叔叔赠过一顶大黄军帽……我们也经常跑进衰草萋萋的知青院落里,面对着残破的窑洞愣愣地凝视半天,然后风一样地飞走。
  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夏日的傍晚,我们几个打猪草的小伙伴发现知青叔叔们住过的满是灰尘的窑洞的天窗可以推开,决定翻进去一探究竟。进入黑乎乎的窑洞后,我们发现窑洞里除了一张破席子外,还有陕北人盛粮食用的几个大架囤,其中一个里面堆了一大摞满是灰尘的大厚书。小伙伴们抽了一本,翻了几页,又准备扔进去。
  看到这么多沾满灰尘的大厚书,我眼睛自然一亮,直叫,“你们不看算了,把书给我吧。”
  “行,但得有条件。”小伙伴们同意了我的要求。经过一番认真协商,我们达成了协议,我给他们每人打一筐猪草,再给每人两本连环画。
  这样,架囤里面的书籍一股脑地全扔进我的筐子里。然后,我们乘着夜色,各自回了家。那天晚上,我家猪圈的那头克郎猪嚎了半夜,大概是太饿的缘故。我为了节省猪草换书,竟剥夺了它的正常口粮。一连两三天,破绽终于露出了,那头可怜的猪拼命地撞墙。在母亲的厉声逼问下,我终于说了实话,自然也换来一顿饱打,好在事情就此打住。那个年代天天上山劳作的母亲,每天很晚才下工,安排好家里的营生后,便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管教孩子了。
  其实,那次所偷的许多厚书,好多内容都似懂非懂,如《各国概况》《美帝国主义侵华史》《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赤脚医生手册》《世界地理》《世界历史》《怎样养鱼》等。偷书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在那个精神食粮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些成人书籍自然就成了我的好朋友。
  事实上,书籍给我提供了瞭望外部世界的窗口,同时,也使我有机会产生兴趣与爱好。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一直影响到我后来的职业选择。
  2010年,我被抽到陕西省高职专科单独高考招生命题组,担任语文组组长。高职专科单独高考的考生是中专、中技、职业中学的“三校”生,文化底子并不是很厚实,这就要求针对他们的高考作文既不能太难,同时又能检测出真实水平。为此,我们在作文命制上还颇费一番心思。在我的提议下,省高职专科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确定为不限定体裁的命题作文《读书真好》。开考后,我惊异地发现此卷与全国二卷的作文题高度相似,当然非常高兴。后来各方的反映也不错,认为有话可说,也能写出水平。能出《读书真好》这样的题目,源于我少年时代就形成的读书爱好。
  读书成为我人生的日课,每天晚上只有翻上几页书,才能睡个好觉。我每到一个地方出差,总是先闻着书香,到书店里逛逛,淘上几本自己喜欢的书……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少年时代的读书故事,就是想告诉朋友们,在国家倡导全民阅读、推行书香社会的大好时光里,我们不去享受阅读的充实与乐趣,又更待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