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手佟伯仁(资料图片) 推碾子(资料图片) (一)
如果把思维形成系统汇总的话,插队劳动就算是我们的社会思维的伊始。
从十六七岁离开北京,在北京站的站台上,满目皆是动情离别的嘈杂场面。随着列车汽笛的一声长鸣,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了动情的顶点,所有人都在尽情地为不可预测的未来宣泄着悲伤。
当真正踏上那片贫瘠、落后的土地,走进简陋原始的土窑洞,用上老乡们认为很奢侈的木炭火盆,点燃昏暗的煤油灯……那一刻起,革命老区的真实现状顿时让我们惊讶不已。那清清的延河水和巍峨的宝塔山根本不在视野之中。当夜,与我们相伴的,只是第一次接触到的疯狂嗜血的虱子和跳蚤。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给我们上了终生难忘的第一课。
没有拖拉机,没有农耕现代化的器械。播种收割用的都是简陋原始的农具,几乎全凭肩背手挑去完成。我们所在的这个小小的山村,土地几乎都分布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之上。为了适应这种劳作方式,十六七岁的我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二)
农村的劳作完全没有机械化的便捷与快速。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传统中,有经验的老乡们总是迈着老黄牛般的步伐进行劳作;而我们这些活泼好动的年轻人,很难适应这种节奏,常常是卖力地劳动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汗流浃背、腰酸背痛了。
由于我们村坐落于黄龙山脉的深部区域,饮用的水都是井水和自然流淌的山泉小溪流,水中的杂质很多,导致村中许多成年人都患上了大脖子病和克山病。在那个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年月里,患者只能用一些自采的中草药来止止伤痛。由于长期患病,使得患者走起路来像风吹荷叶般摇摇晃晃,让人初看发笑,细思顿生怜悯之心。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乡亲们的乐观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们。你很难想象,一曲曲悠扬高亢的山歌很自然地从他们的口中唱出。你从来听不到他们抱怨命运不公。他们只是默默地居住在简陋黑暗的土窑洞里,全家盖着一床补丁摞补丁的被子。他们吃的是洋芋酸菜,家家窑洞前都有大缸,缸中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白渍,里边腌制的萝卜、豆角、白菜、生姜等蔬菜散发出酸腐的刺鼻味道。而老乡们却常年把它们当成佐餐小菜,将这些菜切成细丝,再浇上些油泼辣子,这就是老乡们日常最好的菜肴了。
(三)
那时候,农作物所需的肥料都是用集体所养的牛羊的粪便掺土发酵而成。我们所有的知青男女,刚到队里就赶上了收集牛羊圈里的粪便的活儿。这个活计看似简单,干起来却非常费力。我那时候的个头在女知青中算矮一些的,所以干起活来十分吃力。与我同时插队的女同学张爱琴,长得人高马大,宽重的铁锨在她手里如同玩具。她大脚把铁锨一踩,铁锨头儿就陷入泥土与粪便混合的肥料里了。接着,她将铁锨木把手往怀里一拉,满满的一整锨粪土就被剥离了出来。然后,她就毫不费力地把这锨粪土抛到圈外去了。
在她给我作了好几次示范后,我接过铁锨,按着她教给我的操作要领,用尽全力踩一下铁锨,可锨头儿只陷进粪土层两三寸的样子,后边的动作更是不协调。我却累得气喘吁吁,汗都流下来了。没多久,紧握锨把手的手心里就起了一个血泡,还挺疼的。看到这种情景,社员们对我说:“北京娃啊,干这种活儿得用巧劲,慢慢你会适应的,去旁边歇歇吧……”当时,一位很有经验的知青用穿了线的缝衣针帮我轻轻刺破了手心里的血泡,又马上用自己的大拇指按紧我手心里原本血泡部位的皮肤。刚一阵子,剥起的皮层与肌肉就重新粘在了一起,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王世琴比我们大一两岁,缝纫活无人能比!她能将衣裤上的窟窿织补得完好如初。仅在一年之中,就三次为我加长了裤腿。她至今都是我打心眼里钦佩的好大姐。她还能将萝卜或白菜做出好几种花样;玉米面掺上其他粉面后,在她的手里就变成了大家都非常爱吃的食物了。
每天晚饭后,都要开社员会。队长有时候会站在场院的树下敲一节钢轨,以此来提醒大家开会。听到敲击钢轨的声音,社员和知青们才三三两两走进大粮库参加社员会。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最怕的就是开会学习。点名过后,性格内向的人躲在角落偷偷睡觉,爱说笑的人则相互小声聊天。但凡这种场合,大小队干部们个个都得说上一番话,会议常常开到午夜时分才能结束。起初,你能听到会场里领导讲话时底下一片嗡嗡说笑的伴奏声响,使得讲话者不得不提高音量。后来,嗡嗡声减小了,领导讲话的声音也小了。最后,领导讲话声如拉家常的声音一般大小的时候,台下的人几乎都睡着了,大会也就宣布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