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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事
石光伟
黄术强给玉米打药(资料图片)
  在我的插队经历中,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的小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既像一幅幅画面,又像珍藏了多年的老照片,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我已经退休了。忙碌一生,难得清闲。退休之后,我用笔把那些插队期间的往事写出来,使人们能够了解那段历史,了解我们那一代人的苦乐年华。
  我们是1969年2月9日来到洛川县槐柏公社白家嘴大队插队落户的。当天是小年,一个星期之后就是春节了。
  过年后,开始了春耕。春耕第一天,我们要在村子南面的一块田里种植春季农作物。我们知青和许多社员们一同从村里往那块田里运送肥料。社员们每人一条扁担两只筐,用肩担着肥料,排着队向前大步行走。未成年的孩子们和上了年纪的女人,则两个人抬着一筐肥料跟在队伍后面。
  在家的时候,我都是用手提着两只水桶打水,这是我第一次担担子。不是前面的筐担起来了,后面的筐还在地上;就是后面的筐离开了地面,前面的筐还没有动一下。好不容易同时担起了两只筐,走起路来也是左右摇摆,两只筐像是在荡秋千。其实当时,我们知青完全可以担两个半筐的肥料。但又碍于面子,也和别人一样把筐子装得很满。社员们都是担着担子大步前行,我们却是迈着小碎步慢慢行走。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掌握平衡。我担的筐子起初装满了肥料,可没走多远,身子一歪,担子脱离了肩膀,我就摔倒在地,筐里的肥料全部倾倒在土路上。这时,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赶紧用手把羊粪捧到筐里,然后继续前进。
  一天下来,我的肩膀由红变肿,后来就起了水泡,又破了皮。先是肩上的皮肉疼,后来就是肩上的骨头疼,同时我的腰也疼、腿也疼。其实,我当时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经过一个星期的奋战,运送肥料这项工作终于结束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劳动,也是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课。其间,大娘们看到我们如此辛苦,都很心疼,都把自己家里本来不多的好吃的送过来给我们吃。这时候,我们非常感动。
  我们知青接到的第二个任务还是运送肥料。这次不是用肩担担子,是用架子车运送。
  队里有四辆架子车,安排了八个人运送肥料。其中有两个小姑娘和四个男孩子。这六个人两人拉着一辆车,剩下的一辆车让我和朱秀珍姐姐来拉,八个人中只有我们两个是知青。
  我们先把肥料装满车,然后一个人在前面架着车把,肩上套着绳子用力向前拉,后面一个人用力推,这样拉车的要轻松一些。肥料运送到田里之后,再由一个人拉着空车,一个人坐在车上。每次送肥料时,都是我在前面拉车,朱秀珍姐姐在后面推车。回来的时候,换作朱秀珍姐姐拉车,由我来坐车,我们用了十几天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以前听人说过,男女青年会谈恋爱,当然我们的年龄还小,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子。在我们运送肥料的日子里,我变得特别爱干活,也爱说话,爱唱歌,有时还背诵以前学过的课文和古诗。我和朱秀珍姐姐都很快乐,我还爬到果树上为朱秀珍姐姐摘花,让她戴在头上。这段时间,我很喜欢和她相处,愿意和她一起拉车,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沈侬生哥哥问我:“光伟,你是不是在追朱秀珍啊?”我赶紧否认:“哪有啊!”其实我也知道我和朱秀珍姐姐是不可能的。以前在父母单位里,她的父亲是领导干部,我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工。尽管如此,我还是暗暗地喜欢她。朱秀珍姐姐当时穿着一条黑色人造棉的裤子,一双白回力鞋,一件蓝底白点的衬衣,刚刚过肩的两条小辫子,洗过头后披散的头发是那样黑亮柔顺。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我却觉得非常好看。
  在白家嘴村,有一个卫生员叫侯银顺。他比我大几岁,当时刚刚结婚,妻子长得漂亮,又很贤惠。他的父母五十多岁,身体都挺好的。由于卫生员每月除了计算工分,还有几块钱的补贴。所以他家的生活条件好于其他社员家庭。我常常到他家里去玩儿,他的父母都对我挺好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总是让他们全家人闷闷不乐。侯银顺有一个弟弟叫侯长顺,比侯银顺小两岁,人长得帅气。然而,他却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至于他是如何失明的,我不清楚,不知道是天生的失明,还是后来因为得什么病造成的。长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听觉特别好。我去过他家几次,他就记住了我的声音,就对我非常了解。有一次我去他家,故意放轻了脚步,假装小偷来偷东西。当时长顺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凉,他还是听出了我的脚步声。对我说:“是小崽儿来了,快坐!”
  那天,他家里没有别的人,我就和他聊起天来。我告诉他:“像你这样的盲人,如果是在北京,可以去盲人学校上学。另外还有聋哑学校和残疾人学校。盲人上学是学习盲文,眼睛好的人都看不懂的盲文,盲人一摸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毕业后还可以到盲人工厂去工作,还可以学习唱歌、跳舞。还有盲人作家和诗人呢。”我的一席话如同一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纹。那天,他和我聊得非常起劲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高兴过。然而,当他向全家人提出要到北京上盲人学校的要求的时候,他的家人都不同意,觉得没有那么多钱让他去上什么盲人学校。说这是我在哄骗他的,是瞎说的。这一次,侯长顺和家人闹得很不愉快。从此,我也成为他家不受欢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