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是我在农村插队时的闺蜜,招工离开梁山几十年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今年回梁山时,我接环环一起来到北京,希望能让环环逛逛北京城,过一段恬静舒适的日子。
1969年初,我到陕南南郑县梁山乡插队。那时,我们队的知青中有六个男生,就我一个是女生。环环家离我们知青的住处很近。她小我两岁,1.67米的个子,苗条的身材,清秀的面孔,爱说话,很活泼,走路一阵风。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环环善解人意,热心善良,对书有着特殊的好奇心。她经常来到我的小屋,看着我的那些小说和中学课本,问我:“那么厚的书都写的啥啊?”后来我知道她没有上过学,心里对她多了一份同情。她常常会摸着我的书感叹:“看那么厚的书,要认识多少字啊!”我偶尔也会给她讲《简·爱》《复活》里的故事,她听后,似懂非懂地对我说:“还能那样子活人呢?”
刚到生产队,我对农活儿和做饭都找不着头绪。环环教我面皮怎么蒸,给我讲菜籽怎么打成油……知青点里有时会有小小冲突发生,环环这边那边地劝说着。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说话很贴心暖人。
一个雨天的下午,男生宿舍聚了村里的几个小伙子闲聊。他们聊着聊着就扯到村里的女孩子们!原来男生们这么关注姑娘们——“老古经”家的女子秀珍,太胖了!“地主”家的二姑娘让让,长得漂亮还老实。说到另一个读到小学毕业的女孩(村里能读到小学毕业的女孩很少)时,男生们说她聪明倒是聪明,就是脾气不好。提到队长的两个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可是队长说了,他的女子,至少要找个县上拿工资的!还有人说起了环环,男知青们都说她“人不错”!
那一天听男知青和村里人的聊天,我知道了村里男女间的好多事,还明白了农村人看重的择偶标准——漂亮、成分好。这些和城里人的择偶标准差不多。因为听到别人对她不识字的叹息,环环情绪有些低落。是啊,那时候一点字都不认识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环环可能是受了那次男知青评价她“人不错”的鼓舞,就很爱来我们知青点。当她来了之后看到我们没有菜吃的时候,会从家里端半碗浆水菜给我们。要知道,那时候她家也很穷。
大家都很喜欢环环,她也对我从喜欢到小崇拜!后来,她连穿衣、走路都有点学着我的样子,别人戏称她为“土杨洁”。
在当民工修阳安铁路的时候,我们俩睡在一个床铺上。被窝挨着被窝,出工时相伴而行,收工后一起回窝棚;抬石头的时候,两人一根扁担,一前一后背着水泥。她力气大,总是先帮我背上,再背自己的。工地缺水,一早一晚都是她去厨房抢热水。抢来的一盆水,她总是让我先洗,她后洗。吃饭时,她会把那不多的干菜汤分给我一点。我教工棚里的女孩们织毛衣,环环学得最快。我教大家唱歌、排节目,她好羡慕,却不敢登台上去。
有一次,我进山扛木头迷了路,累到虚脱,回来后病倒,二十多天躺在床上走不了路。病在我身上,急在她心里!环环和我的同学一起,每天放工后,趴在地上支起三块砖,用一根竹筒吹着火,花几十分钟的时间给我熬汤药,弄得灰头土脸的。病中,我咽不下去平常吃的豌豆瓣加糙米的饭,她找厨房大师傅专门为我做了病号饭端来。二十多天,她不辞辛苦。看到我因为下不了床急得直哭,她给我打气说:“没事!只要能好好吃饭就不害怕。”父母得知我生病后无限焦虑,可是他们却远在天边无能为力。是环环和我的同学每天为我端药送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让我从病痛中走了出来。现在回忆起这些往事,我依然难以抑制自己感恩的泪水!
那几年的插队生活,使我看到了环环的善良。她让我在困苦的劳作和艰苦的生活里,得到了一份暖心的友情。她是我一生中不能忘怀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