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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
贺秀丽
  说起树,自然有松树柏树、桃树柳树、杨树槐树、枫树檀树……是树都生根,生根便深扎在泥土、石缝里。可是世界上还有能在心里生根的树。我的心里便长着两棵合欢树。
  心里生根的树,缘起最美的遇见。那年我19岁,刚从学校毕业,特招入伍,成为一名穿绿军装、戴红五星的军人,心里的欢喜、满足、自豪就像怒放的花儿一样,活脱脱的。
  我是在部队医院工作。住院楼门口有两棵树——合欢树。初次见它,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我在二楼上班,从办公室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满树毛茸茸的花,形似无数根细细的发丝直直地挺立,长成一个个小团扇状。在医院,不论是院内军人上下班,还是家属、外来人员出入院内,只要进出楼厅,迎面看到的便是两棵合欢树。它们像双胞胎礼兵、卫士,一左一右,亭亭耸立在楼门前两侧。同样挺拔的身姿,同样绿军装色的树叶,那盛开的花朵仿佛是胸前缀满着的五星勋章,又似一双双敏锐的眼睛。感觉它俩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军人,一样的着装,一样在部队大院迎朝阳、送晚霞。两树虽然默默无言,可它们就是我们的战友,每天我们都能遇见朝气蓬勃的彼此。我们青春当时,意气风发,心中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树则昂首肃立,躯干笔直,枝叶繁茂,花儿怒放,恰是最美的楷模。
  心里生根的树,源于习性相近。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合欢树的叶子全部耷拉了下来,花儿也全部闭了,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凑近才看清楚,合欢树的叶子是由主干上生发出许多次干,然后次干侧生出叶茎,沿着叶茎伸出一片片的小叶片,如椭圆形的蜈蚣,耷拉下来的就是那似蜈蚣脚的叶片,如团扇的花儿折合了起来。那一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树是病了吗?第二天一上班便急急忙忙去看它们。啊呀!树叶在向我招手,花儿在对我微笑,我从心底立刻回一句:“早上好,合欢树。”后来才知道它的习性,原来它同人一样,日落而息,养精蓄锐;日出而作,吸收养分,尽情绽放。
  心里生根的树,缘自精神契合。我从小生活在农村,见过满树雪白的梨花,吃过水甜的雪梨;自己亲手栽过樱桃树,喜看樱桃开花结果,吃了它红红的、酸酸甜甜的果实。也许有人会说我没良心,难道是忘记了根本,攀附虚荣,把那些从小养育过我们的桃树、杏树、梨树都忘记了?记得,都记得!那个年代,那些树,养育了我们的身体,强壮了我们的筋骨。虽然它们都是树,既开花又结果,但不是我心里生根的树。只有行为高度契合,才能入眼入心。我每天看到的那两棵合欢树,树干英姿挺拔,花朵尽情绽放,与人的灵魂高度契合,给了我蓬勃向上的力量,激发了生命的活力。
  上世纪90年代末,国家裁军,部队医院整体移交给了当地政府。后来分期进行了扩建,那两棵朝夕相守的合欢树在基建中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大院里的合欢树看不到了,但“我要看到合欢树”的信念不灭。每年春天一到,我便到处去看心心念念的合欢树。在延安大学校园,在宝塔区三中校园,在凤凰山景区,在大砭沟山上都能寻找到合欢树。凡所见者,有的树龄大,花儿开得无精打采,树叶泛黄;有的树龄虽小,但花儿开得稀疏,颜色浅淡;有的树干细弱,叶子也不舒展,感觉害怕见人似的。无论哪一处哪一棵,都未让人油然滋生激动欢喜,与根植在我心中的那两棵伟岸雄姿的合欢树相差甚远。
  回想那树影下的凉爽,那探头盈窗的绿意婆娑,那每天美好的期待,那触摸树干仰视蓝天的无限神往……啊,合欢树,在我心田根深叶茂,钢骨凛然,花妍兆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