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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情
于萍
  几回回梦里到陕北,几回回梦里回宜川!
  这是我1995年第一次回陕北“探亲”时写的文字。
  当我收拾起行囊,真的要再踏上那块魂牵梦绕的黄土地时,心儿却止不住一个劲地跳。我曾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不错,离开陕北23年了。虽然没有与乡亲们断过联系,但也23年未曾谋面。这一次,我要再次踏上那片日思夜想的黄土地。
  在那片黄土地上,曾经火辣辣的太阳,曾经憨厚的老黄牛,曾经的白羊肚子手巾,曾经每天要吃的黄馍馍……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村头的小树有多高了?
  村口的小路修好了没有?
  当年我教过的娃娃,应该都成家立业了吧?
  27年前,只有16岁的我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与百万知青一样,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在陕西铜川换乘汽车、坐马车、骑毛驴、步行,到达了地图上找不到的黄河西岸大梁山间的小山村——陕西省宜川县寿峰公社李家岭村。
  李家岭村七沟八梁一面坡。当年,全村只有十七户人家几十口人。村民吃的饭菜主要是糠菜糊,吃水要到五里以外的沟底用毛驴驮,烧柴要到几十里以外的大山里去砍,住的是土窑洞,点的是蓖麻油灯(只有富裕点的人家才点得起煤油灯),缺医少药,生活苦焦。
  面对这一切,我们7个北京女知青束手无策,只得硬着头皮当起了李家岭村的村民。
  我们的到来,无形中增加了乡亲们的负担。乡亲们的口粮本就不够吃,还要分出一部分给我们吃,残忍且无奈。特别是第二年,因粮食歉收,我们只能分到平常分到的口粮的三分之一。乡亲们害怕我们饿肚子,决定让我们吃种子粮。
  乡亲们那一颗颗金子般的心接纳了我们,包容了我们,帮助了我们。他们手把手教会了我们生活,教会了我们劳动,教会了我们做人。
  报答乡亲们,一直是我们的心声。面对农村落后的生产方式,面对没有学可上的娃娃们,我们决定扬长避短,利用自己仅有的文化知识在村里办起了小学,开办了科学种田讲座,还架起了拉线广播,使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李家岭村村民第一次亲耳听到外面世界的声音。
  于是,原本封闭、荒僻、落后的小山村,处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我们在李家岭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3年多。在岁月的长河中,3年多的时间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段十分值得怀念和珍视的时光。
  在李家岭村生活的那段日子,也是我们“三观”初步形成的时期。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坚韧,使我们这些城里娃看到了人性的美好。在那3年多的时光里,山路上留下了我们的足迹,田地里洒下了我们的汗水,风雨中闪现着我们的身影,煤油灯印证着我们的志向……
  回到北京的23年间,我时常眷恋着这片热土,思念着那个小山村,想念着小山村里的乡亲们,记挂着村里村外的一草一木。
  这次陕北之行,当熟悉的小山村再次映入我的眼帘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模糊了双眼。
  乡亲们并不知道我要回村,也没有人能想到我会回来。当年的同龄人都已经人到中年,看着他们,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们却一下子就喊出了我的名字——于萍。曾经的房东张大妈紧紧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生怕我再跑了似的。得知我回来,老支书、老队长,还有当年村里的伙伴们,满满地挤了一窑洞。
  我盘腿坐在炕上,坐在他们中间,回忆着往事,聊着家常。谈话期间,他们向我询问着我们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询问着小山村之外我所知道的一切。我们聊生活,聊改革,聊山外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已经很深了,乡亲们依依不舍地离去,而我那七八十岁的房东老大妈仍然静静地等着我。我躺在大妈的身边,就像女儿又回到久别的妈妈身旁一样,有说不完的贴心话。
  鸡叫头遍了,我感觉才睡了一会儿,而大妈却早早溜下炕,悄悄忙着为我做早饭。
  “相见时难别亦难。”离开宜川23年,第一次回去“探亲”,不忍心告诉乡亲们我只住一个晚上就走。担心大妈伤心,也没敢向老人家辞行。早晨起床后,我到村头转了一圈,再次走进窑洞时,不觉惊呆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乡亲们都聚集在窑洞里为我送行。他们齐刷刷地站在地上,手里提着小米、芝麻、绿豆、豇豆、柿子、核桃、大红枣……
  多好的乡亲,多么淳朴的乡情!此情此景,使我不禁潸然泪下。
  吉普车走出村子老远了,泪眼蒙胧中,我看到乡亲们依然在向我挥手。
  别了,乡亲们!别了,可爱的小山村!不知何年何月,我们还能再相见?!
  终生难忘宜川人,终生难忘陕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