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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念父亲
周忠卫
  父亲是一个伟岸的称呼,父亲是一个家庭的脊梁,父亲是一个人的人生坐标,父亲也是一个人难以忘怀的记忆。对于父亲,我有“三念”。
  一念父亲常常关注天气预报。父亲在世时,生活在距我千里之外的南方,可父亲却天天关注着北方的天气,关心着我所居住的延安的天气变化。每当他从天气预报上看到延安即将下雪或者有寒流的预告,他就会打电话对我说:“你们那里要下雪了,要降温了,穿暖和一点。”听到父亲的话,我总会对他说自己还年轻,让他不用担心。并劝他要保重身体,要穿好点、吃好点。放下电话,我的心里暖暖的,毕竟父亲是最关心我的人,别人是不会替你操这份闲心的。
  现在父亲已经走了,永远走了。在那遥远的南方老家,再也没有人为我关心天气变化了。现在,我下班回到家,打开电视机,也看新闻联播,也看天气预报。我想,也许天国里的父亲仍然天天看天气预报,天天在关心着我们这座小城的天气变化。想到这些,我就会感到无比失落和伤感。觉得如果父母健在,就是莫大的幸福。
  二念父亲常常给我们写信。父亲留给我们最多的东西,是他写给我们的信件。过去没有电话,全靠书信联系。父亲牵挂我们,经常写信问候我们。收到父亲的来信后,不忙的时候,我会给他回信,忙的时候就不回了。等女儿大一点,我就教她给爷爷回信。最后,我在信的结尾处附上几句问候,就算了事。父亲去世后,我从他的箱子里找到女儿写给他的一大堆信。每封信的开头,女儿都会写道:“亲爱的爷爷,您好,最近身体还好吗?我们非常想您,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长大了一定来看您……”看着看着,一股酸楚就涌上我的心头,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女儿工作后,我们总共回去看过父亲两次。等我们再想回去看他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打心底埋怨命运的不公,埋怨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相隔数千里、多少年难得团聚一次。记得女儿小的时候,邻居的爷爷奶奶常来看望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次,一位阿姨好奇地问我:“你没有父母亲?”我说:“有啊!”然后接着又说:“比你们想象得还要多。”我的意思是我有两个父亲和两个母亲。这位阿姨不解地问:“那怎么不见他们来看你?”我苦笑着说:“一言难尽啊!”
  三念父亲常常对我有愧疚之心。我和父亲第一次见面时,我已经15岁了,第二次见面我已经20岁了,马上就要离开学校走向社会。我隐隐想要得到父爱的补偿。于是,那段日子里,我在他跟前表现得十分有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辈分换了一下。他给我倒茶、端饭,我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有一年秋天,我和父亲去偏远的乡下看大伯。大伯是父亲唯一的哥哥,老伴早已过世。他独自住在老家的一间破屋里,因腿脚不便,所以他的吃穿用度大都是父亲不辞劳苦送去的。那天因为夜里下过雨,道路泥泞湿滑,我们好不容易快进村了,却被一条湍急的小河挡住去路。父亲领着我又往上游走了走,来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我还四处张望想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过河的地方,但是父亲已经脱了鞋袜,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了河对岸。他说:“别找了,这里的小木桥一到夏天就被雨水冲毁了。”没办法,我只好准备脱掉鞋袜过河。谁知父亲几步走到我跟前,对我说:“别脱了,我背你过河。”说着,就把我背了起来。要知道,那年父亲73岁,我44岁,我的个子比父亲高10厘米,比他重30多斤。那时又是秋天,河水冰凉,但是父亲硬是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地把我背过河去。
  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那时不该让“人生古来稀”的老父亲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