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1969年初那场大雪连续纷纷扬扬地下了几天,站在陌生的小山村窑背上,看着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我心中五味杂陈。兴冲冲离开故乡从北京来到陕北宜川插队,现实却是如此荒凉,心中对延安赛江南、宜川米粮之川的美好憧憬被击得粉碎。这就是革命圣地的现状吗?这就是我要扎根一辈子的穷乡僻壤吗?连日来我的心情极度复杂,看着其他同学打着问号、眉头紧锁、纠结痛苦的表情,想必大家都彼此彼此吧。
烦躁的心情加之初到陕北大雪就封山,我们知青无所事事,每天村里转转,场院里、村周边上溜达溜达。
那一天晴空万里,白雪皑皑的山峦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晶亮点。我和王德宝、刘长久三人又来到了窑背上。说笑间,一只漂亮的野鸡和几只野鸽子、几只麻雀在场院麦秸垛上用脚划拉着雪在麦秸垛里找食物吃,我们顿时互相看了一下,眼里都冒出来了亮光,尤其那只野鸡红黑相映的身子、长长的翎子,真肥呀。“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我们三人几乎是同时转身回到村里,我从饲养室找来了筛草料的大筛子、小筛子和一把扫帚,刘长久和王德宝从宿舍里把各自的行李绳拿来,同时还找来了一些小米和玉米粒。
我们返回场院距离麦秸垛远远的空地上,轻轻地把地面上的雪扫干净,露出两块空地,然后把两个筛子分别放置在空地上,再分别用折来的树棍各自支起来半边,另半边接地,筛子距离地面的中间空隙只有18公分左右,树棍上拴着行李绳,然后在往筛子下撒上小米和玉米,然后我们拉着行李绳,悄悄躲在场院边上的土坡下闭气凝神,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我们瞪圆了眼睛盯着麦秸垛上的野鸡、野鸽子和麻雀,它们旁若无人尽情地在麦秸垛上转来转去,不时啄食裹挟在麦秸垛里的食物。我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它们往我们设置好的圈套里钻,急得我们抓耳挠腮,真是急死人啦。
怎么办?刘长久站起来想把它们轰下来,王德宝说别动,飞了不回来怎么办?我想了一下就悄悄站起来走到距离麦秸垛不远处,使劲咳了两声,想吓唬一下让它们下来,可是那些吃得正欢的玩意就当我不存在似的,继续原地刨食吃。我一赌气,捡起几块土疙瘩扔了过去,它们立马跳起来向高空远飞了。我们无奈,只好等着其他猎物上钩。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等到下午都没再见任何物种飞来,我们只好空手而回。
第二天我们仍不死心。吃罢饭,我们三人再次来到场院,虽然没见有任何飞禽,但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摆好圈套,等待着猎物钻进我们设置的陷阱。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六只灰色的野鸽子在我们头上盘旋,我们大气不敢出,蹲在土坡下面,小心翼翼地盯着空中的猎物。只见它们盘旋了一阵子就飞到了筛子附近,我们是又高兴又担心,我心里默默地祈祷,赶快进去吃吧,别让我们的盛情再落空啦,但它们只是看却不往里钻。
我看刘长久和王德宝两人拉绳子的手都在颤抖,我佯装稳重地说:“别激动,别慌,沉住气,耐心等待,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就在眼前。”实际我心里更着急。这时候有两只鸽子奔向大筛子跟前,探头叼了玉米粒,但它的身子并没有进去,其余四只野鸽子到了小筛子跟前,也是只探头叼食玉米粒身子不进去。我们无奈地对望着,谁也没敢动,继续观察,继续祈祷:“哪怕钻进去一只也行啊,我们不是义务饲养员啦。”
正在我们懊恼之时,一只野鸽子全身钻进了小筛子,王德宝就要拉绳子,我急忙按住他的手说:“别急,再等一等,肯定还会有进去的。”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野鸽子也全身钻进去抢夺食物去了。王德宝快速拉动绳子,两只野鸽子被扣住,而其他四只腾空飞跑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逮住了两只,我和刘长久迅速冲过去压住筛子,各伸进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猎物。摸到野鸽子那一刻,我们的心里别提有多欢喜,赶紧跑回窑里,拾掇好了放进锅里。同插队的三个女生闻听后一起跑来和我们打牙祭。那一顿饭真香啊,扫走了心中的阴霾。
从此,我们时不时就去套野鸡、野鸽子、麻雀。还别说,越玩越精,越来越有经验啦。插队几年,野鸡、野鸽子、麻雀没少吃,广阔天地,尽情挥发,看起来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过好猎手苦心、耐心、专心、用心的猎取。
后来,飞禽似乎越来越少啦,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知青也在干着这种猎取飞禽的事情。这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改善生活、苦中作乐的往事,每每回想起来,都成了苦涩年华里一段又一段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