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2年08月28日
延安有座遇仙桥
刘江
  这本是延安清凉山巅两个山峁之间一座普普通通的过山桥,南北向。右边,能依次望见王家坪、杨家岭和枣园的山坳;左边,抬起头,巍巍宝塔就在眼前。起初,这里只是摄影爱好者的一个好去处。他们在那桥边支起三脚架,拍夕阳点山峦,拍流霞飞满天。更有那抖音爱好者,喜欢倚着栏杆背对着一天霞光,介绍延安的风土人情和美食,或是唱一曲深情嘹亮的信天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慢慢就成了人们夏日傍晚纳凉休闲的好地方。人们携老伴、挽情侣、扶老人、肩幼童,三三两两缓步而来,倚在桥边,吹着徐徐的过山风,望着落日的余晖依次点染宝塔的金顶、撞响清凉寺飞檐下的风铃、绽开你我他一脸的笑容,心情便出奇的好。有那年轻人就打开手机的视频喊了起来,喊山、喊人、喊光景日月,呼唤美好的未来,欢声笑语连成一片,被崖娃娃传得很远很远……真是“行到清凉别是天,无端佳致迥幽然”。大家便给这座桥取了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遇仙桥。
  享地理之便,夏日午后,我总会隔三岔五从屋后的山脚拾阶而上,待一身微汗时便到了山顶。遇仙桥边有一座凉亭,也有一个非常富有诗意的名字——飞霞亭。亭前有一个清清的水池,坐在亭下的廊道里消汗时,便会看到一朵一朵的晚霞落入池水之中,心事亦会一件件放下。时间一长便发现,来这遇仙桥消夏纳凉放飞心情的,不仅外地口音者居多,竟然还有肤色迥异的外籍人士。你看那一对夫妇,有五十开外,像是刚从开发区建设工地的脚手架上下来,手里提着安全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男的打开手机递给女的,女的未开口便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娃仔,考啥子样啊,奶奶等着给你发红包!你看我背后,太阳红红的地方就是枣园,毛爷爷待过的地方。志愿报完来延安,我带你玩。”你再看,桥头上停下一辆皮卡车,甘肃牌照,噗里噗通跳下五名男子,有两个还背着草帽,拍了宝塔,拍了单照,又请旁边的人给他们拍了合影,就又挤上车,风一样急匆匆绝尘而去,他们是赶场的麦客吗?有那年轻身手矫健的,大腿二腿一翘就坐上了栏杆的石柱,对着手机喊道:“我刚学会了一首延安的歌,酒瓶瓶高来,酒杯杯低,睡到半夜我梦见个你……”
  当然,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看,悄悄地听,或者是静静地想。他们或许想得更远更多。站在这里,可以望见杜甫川口,可以想见1200多年前诗圣杜甫躲避安史之乱时在那石崖下枕鞋而息、长夜难眠的情境,“避地岁时晚,窜身筋骨劳。”站在这里也可以望见凤凰山上的残垣雉堞,可以想见900多年前的民谣:“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虽然范仲淹当年修筑的镇西楼早已不复存在,但那“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悲壮情怀依然气贯长虹,“一韩一范”的摩崖石刻依然在古城落日的映照下灿若金铸,熠熠生辉。当然,站在这里,你最容易想到的还是陈毅那豪迈的诗章:“百年积弱叹华夏,八载干戈仗延安。试问九州谁做主?万众瞩目清凉山。”
  你听,在西北川方向的霭霭紫气中传来的是毛泽东主席的声音:“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在那东边,梁家河的方向传来的是习近平总书记的声音:“陕西是根,延安是魂,延川是我的第二故乡。”对面,宝塔山飘来的则是降央卓玛和延安老百姓的合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
  你再站到一边的山坡上欣赏这遇仙桥的风景:桥下树木葳蕤,风起时,每一片树叶好像都在向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天空朵朵流霞像巧手婆姨女子剪出的窗花,有双龙戏珠、有凤凰展翅、有鱼戏莲花、有马上封侯,千变万化,令人心旷神怡。那流霞,能叩响我们中华民族本原文化的密码,能释放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此刻,你再看那桥上徜徉着的人们,那融融的夕照被他们款款地收入心怀,他们哪一个不是一脸霞光、飘飘欲仙呢?那些俊婆姨靓女子,那步调,活脱脱就像模特走台步一般,风情万种。那桥,在她们眼里分明就是一条通向理想彼岸的金光大道!
  其实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神性和仙气,只要我们能持守,人间寻常烟火就是最美的仙境。这清凉山,这清凉山上的遇仙桥是聚了多少人间的仙气啊!“晚凉更向峰头去,银汉无声北斗低。”天再热,往这里一站,心中自会有一片清凉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