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父亲从别人手中承包了一块地,有一亩多,位置在延安麻塔山顶。
母亲如获至宝,高兴地说:“以后就有地种菜了!”
在黄土地上劳作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对土地情有独钟。记得在乡下老家和县城居住期间,父母就喜欢腾出块空地种点菜。
在延安生活近十年了。十年间,父母除了帮助子女带带小孩,还忙里偷闲设法增加收入。比如春季挖野菜,秋冬摘柏树籽。
疫情反复肆虐,导致世界各国经济下行,城乡居民增收难度加大。已是古稀之年的父母性格刚强,更不愿意给儿女增添负担。
我非常支持和赞成父母承包这块地。一是这块地让父母有了事儿干,不再蜗居在家;二是通过劳动,可以活动筋骨,出出汗、排排毒,对父母的身体有益。事实上,种菜一年来,父母的气色明显好于往年;三是父母每天早晚劳作在麻塔山顶,还能看到黄土高原此起彼伏的绿色盛装,看到太阳东起西落,城市灯火辉煌,黄瓜蔓爬上架,燕子绕着山顶信号塔飞舞……
为了把菜种好,父母一开春就领着弟弟用时两天,一锨一锨深翻菜地,深埋草木灰,使土壤充分得到阳光。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头种白菜。”每一个时令季节,父亲都会准确把握土壤墒情,把不同菜籽种在菜地里,精心呵护的菜苗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菜地成了父母生活中的一部分。几乎每天早上,父母都要爬到麻塔山顶侍弄菜地,或间苗除草,或捉虫翻蔓,或浇水施肥。
为了解决菜地缺水问题,父亲在两米高的地塄上铺上塑料布,下面挖两个大坑,收集雨水浇菜。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父母把自食其力的心血和汗水种进菜地,把有机蔬菜送给子女儿孙,我们兄弟姐妹也把菜地装进了心里。
立秋前后,正值玉米成熟季节。父亲告诉我,菜地种的玉米棒子吃不完,部分送给了延安城区几家亲戚共享。剩下的玉米棒子,他跟其他老人一样,摆在小区门口售卖。别人10元卖7个,他10元卖8个甚至10个。
网上说,2022年的夏天可能是史上最热的。为解父母心烦,减少高温炙烤,我联系了我所居住的小区门房的保安帮忙。热情的保安两口子帮我父母卖掉了四大面袋玉米棒子。
父亲种的是白玉米,煮熟的玉米棒子吃起来香、甜、糯。小区一中年妇女在买了一次父亲种的玉米棒子后,再次遇见父亲,还要买他种的玉米棒子。我说:“要等明年了!”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情势复杂,全球形势波诡云谲,危机重重。美国众议长佩洛西窜台,侵犯我国主权。党中央快速反制,沉着应对。解放军围岛演训,常态化巡航,及时稳控台海局势,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全国疫情多点散发、局地暴发,陕西疫情多地频发。防疫情、稳经济、保安全刻不容缓。延安麻塔山却成为麻塔小区居民自发抨击美国霸权、拥护“两个确立”的宣讲阵地。菜地却成为父母减少聚集的理想场所。
我星期五回到延安,妻子说她连续两天两夜流调,没有休息。第一天,仅她这个小组流调126人。
当晚,妻子又被单位通知流调,我早早睡了觉。凌晨一两点钟,额头被人轻轻拍了一巴掌,迷迷糊糊中听到妻子抱怨:“你呼噜呼噜睡大觉,我却在保家卫国。”妻子的话不无道理。三年来,正是无数白衣天使执甲出征,老百姓才得以健康生活。我闭着眼睛对妻子说:“辛苦了!快睡觉!明早我去菜地掰玉米棒子、摘鲜菜犒赏你。”
大清早,我驱车赶往麻塔山南麓。停好车子,开始爬山。
麻塔山与嘉岭山属于同一个山系,分叉于二庄科隧道山体,断头于黄蒿洼龙湾隧道处。
沿着麻塔山南麓向上爬,“之”字形小路窄窄狭狭,足有一公里长,多处路面被暴雨冲刷得几乎要断开。路两面的山洼被麻塔小区居民圈占成一片片自留地,漫山洼种着芝麻、绿豆、玉米、黄豆、谷子、糜子、南瓜、红薯、土豆等粮食作物及蔬菜,枝蔓繁盛,果实累累,遮蔽了裸露的土地。农作物一簇簇、一株株、一行行,浓密密、绿油油、水灵灵地傲立于山野,一派丰收景象。而我似乎又看见三十年前乡下老家的金秋季节,回到大梁山里农村劳作的青春岁月,回想起黄河岸上“土里刨食”的挣命日子。
能源、粮食、经济三大危机是当下世界最大的危机。在危机中育新机,在变局中开新局需要信心、智慧、勇气和实干。麻塔山虽然不是乡村振兴的示范点,但是菜地却已成为父母的菜篮子。
沿着潮湿的小路向上爬,偶遇野兔出没于田间地头,偶见蝴蝶、蜻蜓停歇在豆蔓枝头。父亲见我到来,就告诉我哪几行玉米棒子大,哪几畦蔬菜好。
站在山顶四下眺望,南面的高新区延安红街尽收眼底,北向的延安新区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西面嘉岭山南高北低横亘在眼前,像一条巨龙四季汲水于滚滚延河。江山如画,英才辈出。摘星楼高耸于嘉岭山上,千年宝塔光芒四射。城市的喧嚣爬上山坡来到菜地,欲与树上秋蝉争鸣。圣地延安在群山里若隐若现,恰似置身于山水田园中,格外令人赞叹!
掰玉米,割韭菜,拔小葱、芫荽,摘柿子、黄瓜、辣子,刨土豆、红薯、花生。有机食材装了两大袋子,我收获满满地回到家。
鲜菜摆上案板,妻子下厨做饭,美好的一天再次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