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雪之后,大地在一夜间换了新装。放眼望去,都是雪的身影,白茫茫一片。我在雪地里行走,不经意间闻到一股幽香,不必细想,这定是梅花的香气了。
顺着花香寻去,大老远便看见土墙下的梅树正不疾不徐地开着,在漫天雪色的映衬下,绮丽得很。它的枝枝条条上都缀满了花朵,有的含苞待放,粒粒饱满,透着希望;有的将开未开,纯洁懵懂,透着欣喜;有的初绽枝头,巧笑倩兮,透着欢腾。无论哪一粒花朵都在幽幽吐香,让遇见的心,溢满不期而遇的幸福。
南宋诗人谢枋得曾感慨:“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是啊,要几生才能修炼成梅花那样的品格呢?我近前,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一树的花朵,心里萌生出一个奢侈的愿望:若我能做一朵梅花该多好啊!
若我能做一朵梅花,我要初绽在南北朝诗人陆凯的《赠范晔》中:“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带着诗人的浪漫与真挚,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他的好友面前。北方的冰天雪地因了我的到来,便有了春的味道。他的好友,因了诗人的牵挂,便有了未来可期的日子。能够见证友人间的情谊,便是一朵花最幸福的使命了吧。
若我能做一朵梅花,我要蓬勃在宋朝王安石的《梅花》中:“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隆冬腊月,万物凋敝。唯我,傲雪凌霜,红艳艳地站在枝头,幽幽吐香,直香到人心里去。我会耐心地告诉人们:季节的衰败寂寥不算什么,人生的风雪交加也不算什么,只要自己不甘沉沦,哪怕身处低谷,也能开出艳丽的花来。不辜负时光,不辜负生命。
若我能做一朵梅花,我要恬淡在南宋翁森的《四时读书乐》中:“地炉茶鼎烹活火。四壁图书中有我。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冬天的夜晚,诗人于室内香茗一杯,书籍一卷,围炉夜读。而我在室外,花开无声,暗香浮动。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我赴一场诗人的约会。他每读一个字,我便会绽放出一朵花来。于是,寻常的夜,因我的到来,变得与众不同,而诗人读书的意境也随之充满了无尽的雅趣。
作家白落梅曾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看着眼前的梅花,满心满肺都是劈面相逢的欢喜。我不禁暗自思忖,千百年来,我可曾在时光的轮回里与梅有过一段渊源呢?是它枝头的一朵花,还是蕊里的一缕香呢?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我可以跟着梅的脚步走,看着它如何从“一枝寒梅白玉条”的冬天里,走到“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春光中。现在的我还可以撷一缕梅香,藏于心中,足以慰藉冬日里的清寒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