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1969年1月,我来到黄陵店头公社曹家峪生产队插队,成了一名北京知青。
来到黄陵县,我感到非常遗憾。因为从北京出发前,大家都说是到革命圣地延安插队,结果我却到了黄陵县。于是,我分别找过生产队长、公社主任和县知青办的同志,要求去延安插队。尽管我的态度十分坚决,可都被拒绝了。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来到黄陵没多久便是春节。节后,我决定上延安,圆我的延安梦。
于是,我踏上了只身赴延安之路。
于是,我从我所在的村庄出发,一路搭顺风车到了黄陵县城。中午时分,我又搭上了北上的卡车,而且坐在了驾驶室里,心里很是高兴。
可没多久,阴霾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并且越下越大。原本积雪未化的公路被盖上了一层又一层雪。车轮打滑雪路难行,只好给车轮套上防滑链。
车辆继续艰难前行。下午,当车辆行驶到三十里铺的时候,司机师傅告诉我说车辆要去往甘泉方向,我只好下车。
风雪中的陕北高原,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山川沟崖白雪皑皑,雪路上除我之外再没有一个人,更看不到北上的汽车。
当时,风雪中的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要上延安!
天渐渐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风更大雪更猛,雪路变成了冰路。我正行走在一条北上延安的风雪之路上。
一双翻毛皮鞋早已湿透,现在冻成了一对冰坨子。我穿着三十多斤的“冰坨子”,简直步履维艰。风雪之中的我,一步一步在前行,一寸一寸在爬行。筋疲力尽时,就躺在冰雪中休息片刻。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温暖的房间、热汤和热水。可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片向我袭来,使我顿时清醒,继续起身上路。
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一个高坡,突然觉得前方有一团忽明忽暗的亮光。定睛仔细辨认,确定是灯光。
有人家!我欣喜若狂。
这时,我的双腿已经冻得麻木,不能站立更不能走路,只能爬。
我爬啊爬,终于爬到了灯亮处。
这是几孔土窑洞,灯亮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我要喊人,但是脸已经冻僵了,嘴已经麻木了。我想大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我在冰雪里趴了会儿,然后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用一块石头砸响了土窑洞的门。
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陕北老乡。
他端详着地上的“雪人”,迟疑着不敢靠近。我用力打着各种手势,但仍旧无效,陕北老乡只是用眼睛盯着我。我灵机一动,用手指艰难地在雪地上写了“北京”两个字。
陕北老乡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突然脱口而出:“你是北京知青,北京娃!”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热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浑身暖暖的。陕北老乡在炕边坐着,他见我醒了,显得非常高兴。我把自己要上延安的经过告诉了他,老乡把刚做好的一大碗热面送到我手里。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顾不上客气,心里却万分感谢老乡。
谈话中,老乡告诉我说这里是延安的柳林,过了前面的虎头峁就快到延安城了。听到马上就要到延安了,我很是兴奋,就跳下炕,执意要上路。老乡劝我等天亮再走,可我要迎着朝阳来到革命圣地延安,看到我心中的宝塔山延河水。这是在我出发时已经想好了的,而且是我必须要做到的。
临出门前,为了让我抗寒,老乡将他平日里舍不得喝的一瓶秦川大曲酒打开,给我倒了满满一杯。我郑重地接了过来,高举着一饮而尽。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走出窑洞,我对着黎明前的夜空高声吼了一段京剧。
一夜北风呼啸。旭日东升的时候,我迎着朝霞昂首阔步踏进了延安城。巍巍宝塔山,滚滚延河水。圆梦,圆梦,多年的去延安的梦想,在那一刻终于成为现实。
革命圣地延安,我永远热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