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两个月都没落雨了,田野干涸得像块石头,庄稼苗黄了,瓜菜秧干了,苹果树叶子卷了筒儿,经过长时间的干旱,村里人先是虔诚地盼雨,后是忍耐,再到诅咒,再后来变得沉默,陕北干旱少雨,谁会想到今年比往年都干旱?
也许是老天爷不在意这个小村子,百十户人家就像散落在黄河边畔上的一块块土疙瘩,黄河像一条带子,把它们牢牢拴绑在这四面吹风的山梁梁上。面对这样的环境,村里人一辈辈熬过来了,他们一生都蜗居于此打发着匆促的日子。
每年先是始料不及的倒春寒,霜露把一树树的繁花绞杀得寥寥无几。三月,各地的风聚集在这里,拧成一股股黄旋风,使出吃奶的劲,横扫着这里的人、庄稼和树木。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远处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山峦。最熬煎的就是五黄六月天,庄稼苗和果树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不能断了奶水,有场透墒雨是庄稼人最期盼的事。当西北角冒起一团黑疙瘩云,并伴随着阵阵雷声,人人心里开始期盼,眨眼间,乌云涌到头顶,一声炸雷,风就拼命撼摇着树木,村里孩子们断断续续哟呼着:
风来了,雨来了
老婆子背着鼓来了
媳妇儿担着水来了
…………
这是一场骤雨,却又是一场防不胜防的浩劫,雨水中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于是,东家一边怨骂一边急着喊叫躲藏在草窝里夹着尾巴的狗,西家盆子、菜刀摔出门外,落在满是树叶和雨水搅和在一起的院落里……
雨后,大家伙心里又是一种失意,惆怅过后也就淡然了,他们每天扛着不同的工具,去到田地里,忙着永远忙不完的农活。在村里,人们把自个种好的果树和庄稼看作最重要的事情,外面世界对他们来说似乎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政府扶持种植果树,搭建防雹网,这是给大伙办了好事。村民一年的收入靠秋季收获的苹果和粮食,如果歉收了,那是几年都难补上的窟窿眼。
在广场的老槐树下,大家伙难得凑在一起,人堆里有村东头的老六,村西边的顺祥,这两人是村里的能人,果树种得最多,有人说这几年他卖苹果钱差不多堆了有尺把高,钱多了就吝啬。其实蛇粗窟窿大,他的娃处了对象,人家要房要车,顺祥老汉为这事寝食难安,村里来了卖菜的,别人买这买那,顺祥就蹲在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眼角却在细窥,待人都买好走后,他才紧赶两步,猫腰捡拾地上的白菜叶子,谎称捡回去喂鸡,他家哪来的鸡?菜拿回去用水洗了腌着盐嚼着,心里一个劲地连声叫爽。今年老汉招呼过来十几个婆姨套袋半个月,花了三万工钱,几十万袋子的果树急需雨水解渴,可惜天公不作美,顺祥抬头望了望灰不溜秋的天空,从口袋里摸出老疙瘩手机,查看了下一周的天气预报,又装回口袋里,唉!这天旱了,气象预报也不准确,不过久旱逢甘露,下雨的日子说不定就快了!心里这样想着,便又迈起步子不由自主地往田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