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我的印象就是儿时家里挖的“菜窖”,每到冬季来临,都储存白菜过冬,在院子里挖个深深的坑,把白菜萝卜等码放整齐,盖上席子、盖上土保温,吃的时候还跟新鲜的似的。后来去郊区劳动,看到有可以下去人的菜窖,储存个红薯、白菜之类的,可以很大量的存储。再后来,到了陕北,才知道除了菜窖还有水窖。
我们村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缺水。尽管是高原,但离关中很近,塬上基本还是“一马平川”,可以种植小麦等细粮作物,可以吃到白面,唯一就是缺水。要打井,挖20多丈深才见到一点儿水。种庄稼靠天,吃水也靠天。
初次去村里的井打水,我以为就是水井。水一直很浑浊,水中游动着好多鱼虫儿,打上来要先过滤,然后用白矾沉淀后才能饮用。一打听,原来就是个存水的窖。雨季,场院上的雨水顺水沟流进窖里;旱季,全村人的饮水就靠仅有的三个水窖了,谁也舍不得用窖水洗衣,都去几里路的川底下的小溪去洗衣。我们回来跟队长说,川底下的水可清了,还不去担水吃啊?队长说:“你们娃不懂,吃雨水好啊,水不硬,不得瘤拐(陕北一种地方病,也称大骨节病),只有到天旱水窖没水的时候,不得已,才用川底下的水接济一下。”经队长这么一说,我们倒是觉得很庆幸。
开春后,为缓解日益缺水的局面,队里又打算再挖一眼水窖。我是参加了一次水窖的劳动,才彻底认识了水窖。
我干的是挖水窖的最后一道活儿。水窖已经挖好,队长告诉我们,井大概有两丈多深。井口就在场院边上,和一般的水井没有什么两样,井口上已经支好了一架简易的辘轳,婆姨们找来门板,把水浸了一宿的黄胶泥瓣儿用铡刀背砸软砸熟,和成土坯大小的块块儿,外乾人(男人)负责摇辘轳往井下送。我探着身子往井下看,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听声音像是老孙头和保堂已经在井下了。我觉得好玩,主动要求下去。队长这时正在愁下边人手少,马上说,你下吧,注意着点啊!我坐上输送胶泥的筐,紧紧抓住绳子,待准备停当,几个摇辘轳的慢慢往下送。好家伙!筐离开井沿,借着绳子的劲儿,慢慢地旋转起来,从慢到快,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一阵眩晕过后,沉到了井底。
慢慢地眼睛适应了,借着井口的光亮,我才看清井下的一切。从上边井沿往下,有不到一丈深的井筒,像是垂直的喇叭,上窄下宽,再下边就是一个大大的圆球状的井身,像是两个扣在一起的大碗,我估计这就是存水的地方吧。在井壁一人多高的地方,挖了一圈环形的槽,像是游泳池边上的槽,在槽以下已经挖满了一排排方形的、有一镢深的孔洞,洞和洞的距离也就有半尺多吧。井上一筐一筐砸好的胶泥块,不停地往下送,我照着老孙头的样子,掰半块胶泥,手臂使足了劲儿,抡圆了把胶泥块儿往挖好的孔洞上摔。要想胶泥把孔洞填满、添严实,非得使足力气才行,井下一阵阵的砰砰声,就像小时候扣胶泥碗儿的声音。摔个十几下后,我胳膊发酸,没了力气,看着不见少的孔洞,我一个劲儿后悔。
为了加快效率,井上的队长倒是会想办法,让我们井下的都紧靠井边,把一块块的胶泥直接往井下扔,摔下的胶泥块发出砰砰的声响。一阵过后,没了动静,估计上边的社员们都去一边歇了。井底成堆的胶泥就靠我们了。心想,真是自找苦吃啊!
一天下来,井壁的孔洞和环槽都填满了,又接着在井壁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胶泥,算是大功告成。后来我才明白,环形槽和孔洞是为了把井壁的胶泥连成一体,避免水窖漏水的土办法,水窖要是漏水,这眼水窖不报废也得再返工。
待上到井边,太阳已经偏西,我泥猴儿般坐在井边的门板上,浑身就像散了架,不愿再起来。
过了两个多月,雨季来临,新开挖的水窖派上了用场。这次经历也让我彻底认识了“水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