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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7月28日
行走冯庄
张秀峰
  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去走走了,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远离乡村,由身体而心灵,从视角至精神。每每于纷忙的间隙闭目怀想时,乡村,总会以一种硬性植入的方式直插进来,让我于茫茫然中倏然惊醒。清醒了之后,继之而来的便是歉疚,一种生硬而苦涩的陈味。
  适逢文友相邀,目的地正好是乡村。于是欣然答应。冯庄,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恬静、自然,瞬间激活了我所有与乡村有关的记忆。
  城市栖居多年来,我在迫于生计而被动抛弃乡村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对乡村的寻觅。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乡村的信息,寻觅乡村的情韵,却总难如愿。无论是在如山的书堆中翻寻乡村的有关字眼,还是频繁地借助简单的交通工具,甚至徒步深入黄土沟壑中的乡村,感受乡村的甜酸苦辣和喜怒哀乐,一切已是面目全非。
  而今,这一切又是多么切近啊!
  冯庄,是与我梦中乡村高度契合的地方。那些随意散落的窑洞、简易的村道、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窑洞外成串红彤彤的辣椒、硷畔架囤中外露的黄澄澄的玉米棒……无不鼓荡着属于乡村的情韵。尽管漫山遍野的温室大棚冲淡了乡村的温婉,然而熟悉的乡音,每一个大棚门口来迎接我们的憨厚朴实的笑脸,让我感觉自己已经切入到了乡村的真实状态中。
  时代在变,乡村也在与时俱进。尽管可能会慢一些,却终究不会停滞,只会越来越好。
  曾几何时,于乡村而言,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品评欣赏者,甚至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乡村于我而言,已经成为一曲遥远的歌谣,只能轻轻吟唱,而不能尽情投入。否则,只会过早扰醒清梦,留得漫漫惆怅。因为我的内心,在对乡村的质朴闲淡推崇备至的同时,对乡村的清苦只能化作怜悯慨叹而无能为力,甚至对此已有一股无形的抗拒力。
  而今,乡村的生存状态我们有目共睹。经历了多年的改革开放,我们的国力已今非昔比,中华民族的雄伟身姿已为世人瞩目,广大的农村也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值得我们自豪的是,现在的农村与城市比起来,生活水平、消费观念以及思想的开放程度,与城里人已然没有多大的差别。所差的,只是劳动付出的多少问题。乡村生活,不用再为温饱这个生存的基本问题而劳神费心,至于要达到闲淡轻松富足的生活,经过深层次的再发展,未来可能会实现,哪怕只是局部实现,也算是一种希望的即达。
  乡情是一种存在,更是一种体验。
  看着那些在大棚里进进出出忙活着的乡亲们脸上透露着满足,我知道,这就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即使付出的汗水与收获难成正比,他们也从不抱怨,难过一阵子,就会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新的奋斗中去。也许,中华民族的农民阶层是最知足的负重者,而陕北的农民,将这一美德发扬到了极致。
  想当年,中央红军历尽艰辛到达陕北这块贫瘠的土地后,人们并没有任何怨言,而是欣然接受了他们——杀猪宰羊、碾米磨面、赶制军衣军鞋,默默地用他们的质朴,让中国革命在这里壮大,立稳脚跟、走向全国。
  感谢冯庄,真不枉我这一次的行走!
  陕北,是培育质朴清苦与知足精神的沃土。作为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始终都心存敬畏,对乡村的一草一木怀着深深的喜爱,对乡亲们心怀敬仰。谁曾想到,现在一心想要归去的理由却是我当年毅然决然离开乡村的借口。对于乡村,我是愧疚的,却又迷恋城市的生活,这种矛盾的心理整日在我大脑中厮打纠缠,不时出现裂开的痛疼感与时空相错的游离感,但总难以到达乡村的本源。我脑内的这种分裂状态,在我毕业分配回到家乡的县城后,有了更多时间和机会接触乡村与农民的生存状态以及感受城市的钢筋混凝土的坚硬后尤甚。在对利益的追逐日益甚嚣尘上的城市里,我愈来愈怀念我那遥远的乡村的清苦自足。
  在返程的车上,我也因为今天能再次亲近乡村而心情愉悦。自然也明白自己当下的情状:无论我怎样竭力探寻乡村的底蕴,怎样试图切入乡村的真实场景,乡村于我而言,怕是永远都只能处于一种边缘的状态。
  也许,城市化已是人类发展史上一个不可遏止的潮流。
  感谢冯庄,让我顿悟,让我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