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青进村插队第一年,是由国家提供口粮,第二年才和村民一样靠自己所挣的工分分配粮食。一是因为国家要尽可能地给村民减轻负担,二是体现了国家对知青的关心,我们到陕北富县插队也是如此。
1969年是国家提供口粮,每月按日子去队里仓库领粮食,套牲口自己磨面。我们都是半大小子,没有单独生活过,哪里懂过日子要精打细算?虽然每月20多公斤原粮,架不住每天吃捞面,基本半个月粮食就快吃完了,这才想起节衣缩食,可为时已晚,到月末时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那时我们村里知青分别在三个小队,吃饭三个灶,知青自己做饭。我比较有个性,每天除了下地干活极少串门,留着时间每天还要练练武术基本功,估计也是这原因,饭量比较大。粮食断顿,跟小队长汇报,领导很讲原则,不到日子不发粮,但又不能把我们北京娃饿出个好歹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些土豆给我们充饥。我们村好像不种土豆,估计是从寺仙调来的。不知其他两个小队知青是否也断顿了?女知青吃得少,不会挨饿。月末的日子真是难熬,我们四人每顿饭都是土豆,因为没有油,我们只能蒸土豆吃,吃腻了再煮土豆,最后是火烤土豆,吃得我眼睛都绿了,白天依然要下地干活,我突然发现脚腕上还绑着沙袋,气得一把扯下来丢到墙角。吃了一周,我终于招架不住这“土豆大餐”,一下吐了。
奇怪的是其他三位舍友竟然照吃不误,我真心佩服他们。那天我没去干活,自己在屋里躺着,我寻思着他们仨为啥没事,是不是每天出去“打野食”了?一下又想到北京我家旁边的上海“老正兴”饭庄的红烧肉和砂锅豆腐……
村里福合支书听说我卧床不起前来看望,以为我病得很严重,我没好意思说是因饿再加上吃土豆不适的原因。陪村支书前来的还有县里派的驻队干部,他进屋就绷着张脸,东看看西瞧瞧。那眼神让我想起大院里小蔡他哥,他哥是狱警,以前还干过刑警,走哪都像办案一样。看到我床头有根绳子连接到门栓上,便问是干啥用的?我很天真地告诉他,自己每天晚上睡得早,别人都出去玩,他们回来时我懒得下床拉一下绳子门就开了。他听后竟然说我懒到这种程度,到现在还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顿时火冒三丈,说了句“你有文化吗?”并坐起来与他理论,还是村支书处理问题有经验,急忙推着王干部往外走。
说来也怪,我真的躺了两天就缓了过来,觉得身子也轻快了,像“辟谷”后出关似的。不过给我最大的收获是,开始懂了啥叫“民以食为天”,吃粮食必须要算计,有粮时要想到没粮怎么办。村民们常说“忙时吃干,闲时吃稀”,这是至理名言。从此我们每次和面都用碗计量着,不能随意,而且不能总吃白面,我们也跟村里婆姨们学会了蒸糜子面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