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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9月22日
荞麦花都开好了
吕翔宇
  荞麦花开了,风经不住诱惑,踅摸进拐沟,一跃上了塄畔,摩挲麦田,麦田欲止还迎,生出波波麦浪。风更加肆意了,大胆了,“东风也有转南时”,刚一拂过就调转方向急速袭来。荞麦花哪里遇见过这般热情似火的过客,迷乱了,澎湃了,心甘情愿了,摇曳变成了狂浪。山野有了声响,“崖娃娃”红着脸传唱,引得仙人拨开密云想一探究竟。
  你若看过冬日地头肃杀的模样,你就一定会爱上荞麦花。它不比百合的婀娜多姿,它不比玫瑰的艳丽动人,甚至没有满天星那么清新自然。它美就美在不张扬、不惊人、不显山、不露水,像一个久居大山里拘谨的姑娘家,羞答答、静悄悄地绽放。
  陕北处处有荞麦,我唯独宠爱开在边墙岭上的那一簇。我每年都要去看它,到了这个季节,我能听见它在呼唤我,声声入耳。
  又到了我们相见的日子了,盛装迎你怕你误会我是在故意疏远你,我没有特意搭配服饰,只是梳洗一番。刚一迈进二道川的豁口,我便又一次体会到了久违的急切,我知道那是你瞭见了我。山路十八弯,蜿蜒的山路忽而让我离你远了,忽而又让我离你近了,我没有慌乱,前面一定是你。
  我来了。我爱这条路上的一切,巍峨的山、灵秀的水、苍翠的木、湛蓝的天,大概都是你精心为我布置的吧!如此盛情、这般深情,我又怎能有负于你呀!
  终于走完了沟道,要进入你张开的怀抱了。我称其为天梯,一点文学色彩都不带。一路攀登,云彩离你越来越近,你会眩晕,两边的山沉下去了,你的高度只会越来越高,像是再也落不下来一般,但你不会犹豫,孤注一掷。当所有的山都在你的视野中时,你会愕然,原来山的那边没有你想象的仙境,山的那边还是山,一个峻岭后还有一个峻岭,崇崇的样子。我常在这一刻领会到真谛,原来你所望见的高山,它并不与天相接,你所望见的只不过是又一个起点抑或是终点罢了。每每这个时候我都要停下来歇缓,去看一看蝶舞,去嗅一嗅花香,去听一听虫鸣,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来了,边墙岭、柏油路是你舞动的绸缎,看你如此奔放的样子,我还有什么理由感到孤独呢!我承认孤独具有魔力,即便你置身在闹市区,这种感觉袭来时你还是会潸然,它太深邃也太深刻了,困扰着每一个心灵忧郁的人。当“孤独”遇上这样的天与地、遇上这样的雄与伟,退却了,只能灰溜溜的。横亘在山岭的秦长城以它老者的身份矗立,满目疮痍却不失威严,持重的样子,经过它的人谁不心生敬畏。我常常想,把守在这里千年的秦长城当初有多么孤傲,狼烟也未曾让它恐惧过,血雨又算得了什么,面对成败更波澜不惊。我太渺小了,在它蜿蜒的雄姿下,在它磅礴的气势中,在它孤傲的身影里。
  我来了,又一季的荞麦花都开好了啊!原来你并非羞答答、静悄悄,群山捧着你,长城围着你,细雨润着你,才有你的横空出世,怪不得你矜持、怪不得你含蓄。我哪有资格得到你的垂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