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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1月03日
父爱永恒
  刘玉花
  每看到陕北黄土高原的安塞腰鼓,不由思绪万千。想到祖籍吴堡,石山戴土帽,连焦蒿也长不高,不消说庄稼禾谷。我的祖辈十九世纪为了生存,迁移在延安的小乡村,虽说比老家有了粗茶淡饭的保障,但受尽了苦楚。那一声声震天吼的腰鼓,恰如父亲苦难的呐喊,那手舞足蹈的敲打,好似看见父亲正扬鞭催马,声嘶力竭与苦难的命运、贫瘠的土地在抗争。
  我的父亲虽然定居延安几十年,但始终一口吴堡乡音。我自豪发质像父亲,细软乌黑,白发稀少。曾仕强教授说,看头发就知道人的文明程度,那我老父亲的发质当属他论断的文明人了。
  父亲于2013年5月10日去世,享年75岁。当下我才有勇气战胜思念父亲的情感障碍,放下悲伤与执念。
  父亲的去世,让我感受到死亡并不是遥远的事,它对我的一双亲人来说猝不及防。这些内疚和负面的思维陪我行住坐卧,吃饭睡觉,不得不使我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其间,虽增添了孙女,天天精心抚养,但一刻也不能让我忘怀老父亲。
  今年清明节,再次跪拜父亲的坟墓时,终于释怀他已亡的这一现实,同时深切明白,必须要忘记死亡,才能接受新的生活!
  父亲大字不识几个,甚而他老人家写自己的名字,犹如用老镢头在纸上种地一样费力。虽离我而去,但他的养育恩泽,尤其给我儿时讲的“张百忍”及老庄的故事一直记忆犹新,这无形中影射我的生活,也贯穿父亲的一生。
  爷爷早逝,奶奶小脚,作为长兄的父亲一手拉扯大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帮他们成家立业。不仅如此,父亲还一个人养着老奶奶,又出钱出力把爷爷从老家搬埋到延安,与奶奶合葬。父亲总是一味包容接纳,用沉默掩盖来自亲情的仇恨和伤害。
  父亲的“忍和善”在外婆家也一样持守。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每年冬天外婆一家因佳县干旱无雨,庄稼颗粒无收,来到我家托嘴(逃难吃饭)。这种现象为当地人所不齿,认定“不能与上头人做亲”!殊不知实因地里苦焦之缘故,与人品人性无关。
  父亲愁容满面,母亲也很无奈,他们计算着奶奶和外婆及本身我们家里的人口,总共十口人的口粮,单从地里刨挖怎么也不够养活。经过几天的惆怅,父亲长长吸了一口气,决定一边种地打粮,一边挖煤挣钱买粮,同时依旧任职二队队长职务。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父亲一人用“三头六臂”养活着一家人。
  每天早餐,母亲给父亲做一碗小米干饭,炒点洋芋片,算开了小灶。父亲经常会给我留点儿,可我吃了几次就够了,太粗糙,难以下咽。父亲说,井下要干一天很重的活,这饭耐饱。可是,这样吃喝几年后,父亲胃酸,浑身无力,不吃饥饿,吃了难受,我看见他每天早饭前喝一小勺浓淡相宜的苏打水,也不舍得去医院治疗。
  后来,父亲所在的私人煤矿转国营煤矿,父亲变成国家正式工人,有了劳保和每月雷打不动的工资,也有了后来两个弟弟的招工和顶班名额。
  父亲虽然缺少父爱,但打我记事起,他对我的爱一直很细腻。不仅如此,每每看到乞丐或小动物,父亲的情感一样细腻和善良。
  儿时,父亲看见穷人上门要饭,尽管饭不够吃,还是会给其盛上满满一碗,说他们有一顿没一顿的,怪可怜的。吃了喝了,走时再给他们布袋里装些吃的。如果遇到太阳落山,就留他们住下。有一次,遇到一个老汉,怕他在寒窑里受凉生病,竟让其和我们一个炕上睡。家里养一条狗,父亲每次吃饭前,总要先看狗食够不够吃,不够了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狗吃饱。还说,狗与人一样,饿了也难受,何况狗挣的够狗吃,猫挣的够猫吃。这些民间俗语是父亲的口头禅,深深地影响了我们这些儿女。
  因此,我感觉父亲儿时虽然害羞没有与奶奶出去讨饭,但他应该深切感受到了奶奶出去讨饭的万般惆怅,这也给他自己萌生下善良的种子。
  母亲说我一出世,眼角糜烂,父亲辛苦劳作一天才够一瓶油希灵药费,也不知用了多久,我的眼睛才痊愈。我庆幸有父亲的能干和疼爱,否则那个年代,不消说眼睛,即使危及生命的大病,放弃治疗也是常事。现在年过半百的我,看书写作不戴眼镜,距离很远看物也分外清晰,应该与父亲那时给我坚持治疗分不开。
  儿时的我贪玩任性,母亲一直无法控制。因雨天或雪地,我总要尽情玩够才肯罢休,所以童年的我手脚肿裂是常事。父亲听说用爆滚开水连续洗一百天就可痊愈,所以每天晚饭后,不管多忙多累,总要滚一锅开水给我烫烫手脚。
  第一次烫脚时,我坚决反抗,很生气地质问:“爸爸,你这是要我的命?我去告诉奶奶。”父亲好言相劝说:“没事,你看,爸爸先用自己的手进去淋一点儿给你洗,慢慢你的脚就适应了。”此后,每天烫脚都是在我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开始和结束。洗着洗着,父亲趁我不留神,蹭一下子把我的脚丫子压进热水里蘸一下,那个钻心的疼烫,几十年过去了还记忆犹新。此时,父亲总会说,零疼不如总疼,洗好了冬天再不用受裂口子疼了。后来我的手脚真好了,再也没有冻裂的痛苦,但是皮肤角质层已破坏,稍不留意,就会手脚干燥。其实,大冬天用凉水一点儿一点儿淋洗,也可治愈手脚开裂的顽疾,而且没有后遗症,可惜父亲只听说了这一个方法。遗憾的是,我没有给父亲洗过一次脚。
  父爱生前几乎一年四季都会打喷嚏,吃感冒药只能缓解。是自己主观上大意,没有像父亲认真关注我的病一样关注他。近年,这类病多了,才知道那是过敏性鼻炎。我在网上找到一个方法,治愈了我多年的过敏性鼻炎。购买一个清鼻器,每天早晚装一瓶凉水(自来水)在清鼻器里,左右鼻孔轮流清洗,坚持一个月左右就可痊愈,适当加一点食用盐也可以。可惜,父亲去世十年后我才知晓这个方法,为时已晚,心中满是遗憾、内疚。
  父亲走了,虽然没有活到八九十岁的高寿,但一生平淡平安,中年后衣食无忧,且无疾而终,引来周围许多被病痛折磨的老人们羡慕。
  愿父亲在天堂快乐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