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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2月08日
一双袜子
谢云兰
  那天,我们几个人在窑背的坡地上割谷子,心情轻松,不急不躁。我们拿着镰刀和绳子,慢悠悠地出了家门。秋天的天气真是秋高气爽,太阳也不那么炽热。当我们走向谷地的时候,发现社员们还都没来,只有队长一个人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棵黄澄澄、沉甸甸的谷穗,用手拃量着谷穗的长度,似乎是跟我们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今年的谷子长得真喜人。”
  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社员们基本都到了,于是大家就开始干活。谷子和糜子都是撒种种植的,没有垄没有行,大家一字排开,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刷,刷,刷”的割谷声。眼看这片地的谷子就快要割完了,(陕北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防不胜防)突然,天空阴了下来,呼呼的风声裹挟着砂尘迎面吹来,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有人大喊着:大雨来了,快跑回去!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开始直往身上砸。人们四散奔逃,我们几个知青也跟着社员一起,拼命往窑洞里狂奔。幸亏我们是在窑背上干活,所以很快就跑回到了窑洞里。
  过了数分钟,大雨真的就像用盆往下倒一样,一点也不夸张。我们扒着破旧的窗户纸往外看,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幅巨大的雨帘,把往日群山都遮住了。放眼望去,远处一片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见。
  雨就这样一直下着,我靠着被子想起了心事,回想起了当初来陕北插队时的情景。姐姐一样一样地往箱子里装着我衣食住行所需要的东西,事无巨细,都考虑周全。我抚摸着雨伞、雨衣、雨鞋,虽然在农村一样都没用上,可是这是姐姐的心意啊……
  正当我沉浸在往事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叮当叮当的急促响声。我推开门一看,哇!只见杏子一样大的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一会儿工夫就铺满了整个院坝,我们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见过下冰雹,但是从来没见过下这么大的冰雹!我忙着用脸盆接了冰雹,拿在手里把玩着。
  冰雹过后,太阳出来了,又一个惊喜展现在眼前。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从这山头跨越到那山头,就像一座彩虹桥一样,好像把整个世界都包裹了起来,美得简直无法形容。我们像三岁小孩一样又跳又喊:“快看啊,彩虹,彩虹!”
  第二天上午的活计相对简单,是背谷子。到了地里,我把绳子铺在地上,像以往一样抱了三捆,用绳子捆好,然后蹲下身子,两个胳膊穿过绳子,想着站起来,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起不来,感觉今天的谷子捆好像比以往的谷子捆重了两三倍。后知后觉,我才明白是因为昨天下大雨,谷穗吸饱了水,所以变得重了很多。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把这些谷子背到场上去啊!
  于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但是,头重脚轻的,摇摇晃晃地往场院走。走到一个下坡时,我没掌握好平衡,直愣愣地就朝坡下栽去。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郭大哥一把就拽住了我,吓得我脸都白了,两条腿不停地抖。郭大哥见状,赶紧把我背上的谷子捆卸下来,架到了他自己背上,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场院走去了!
  这时,我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赶快跟着大家往场院走。到了场院后,我连忙谢过郭大哥,然后就回知青窑了。
  晚上,我躺在炕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心想,要不是郭大哥及时拽了我一把,我恐怕得摔个鼻青脸肿,甚至者骨折什么的呢。只是口头谢谢,总觉得没有诚意,可是我又有什么可送的呢?
  于是,我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终于找到了一双姐姐送我的蓝花袜子。因为干农活时总是土里泥里的,一直没舍得穿。现在,我决定把它拿出来送给郭大哥的婆姨,当作谢礼。
  次日上工时,我见到了郭大哥,先向他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他憨厚地说:“没啥,没啥。”我又从兜里拿出那双蓝花袜子,塞到他手里,说:“送给嫂子留个纪念。”他推辞说:“你们也辛苦,留着自己穿吧。”但我硬是把袜子塞在了他手里。
  过了几天,他们家做麻汤饭,邀请我去吃。他们家五六口人呢,我哪能去“口中夺食”呢?于是,我婉言拒绝了。不过,从那以后,郭大哥总是帮我,有时帮我磨镰刀,有时背庄稼帮我打捆。就这样,我们之间搭起了友谊的桥梁。
  多少年过去了,这段恩情一直铭记在心间,时隐时现。虽然那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日子里,充满了生活的艰辛和坎坷,但每个知青都留下了很多难以忘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