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在村口与妹妹留影 56年前的那个冬日,当什刹海冰封的湖面还在沉睡时,我悄然与她告别,踏上了前往陕北插队的征途。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是56载春秋。从北京站开出的那绿色列车,带着我的梦想与希望,驶过了人生的万重山峦,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与个人的成长。
1969年2月6日,是我和妹妹冯志伟永生难忘的日子。那天清晨,当我们离开家门时,母亲的眼中满是依恋与不舍。后来才得知,我们走后,母亲久久站在屋门口,仿佛火车把她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朝阳初升,我们抵达学校,只见初中生、小学生们已列队夹道欢送。一踏入校门,胸前就被戴上大红花,场面热闹非凡。然而,在这热闹中,竟误将送行妹妹的邻居女孩也戴上了大红花,簇拥着登上了大轿车,令她惊异不已。
我的行李箱上,插着一根精心修剪的木棍,旁边贴着一张纸条:“听说你去陕北,那儿山里有狼,带上这根木棍,以备防身。”后来得知,这是两位初一的男孩送的。在晨光中,我的双眼不禁湿润了。
登上大轿车的那一刻,送行的师生们都举起了手中的红花,校园仿佛变成了春日的花坛。在队列中,我看到了那位在我征兵落选后安慰鼓励我的军代表,他神情凝重,右手举向帽檐,像是敬礼。
来到北京站广场,上千人已在此聚集。在熙攘的人流中,我看到了几位穿当年“海军灰”“陆军绿”的行者,他们手持木枪,背着背包的行者,仿佛即将奔赴前方。在站台上,我看到了刚从天津机场“五七干校”请假赶来的父亲和二姐。妹妹舍不得离开,依偎在父亲身边叙谈。
临行前两天,妹妹还哭着要过完春节再走,但户口已经迁走,无法变更,倔强的妹妹最终接受了现实。上车前,我遇到了同行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张妈妈看我跑得满头冒汗,当即送来一条崭新的毛巾,我不好意思要,但张妈妈坚持让我拿上。
上车铃响起,我和妹妹急忙跑进车厢。在同学们和亲朋好友握手、相拥时,我们却找不到父亲,妹妹焦急得眼眶盈泪。
终于,开车铃声骤响,汽笛轰鸣。妹妹忍不住号啕大哭,那痛哭我从未见过。全车厢、整列车、站台广场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尖叫、哭嚎。那场面、那声浪、那笑脸,强烈地冲击着我,令我热血灌顶。
车已开出北京站很远,窗外已不见城市踪影。妹妹仍在抽泣,同行的女生都来相劝,男生也来安慰,我拿出张妈妈送的新毛巾,帮妹妹擦去泪痕。车过丰台,车厢内已恢复了欢乐,广播中飘出“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乐曲。我们的目的地——陕北保安,远在前方。
如今,56年的人生车程已过万重山,但插队离京那一刻的惊心动魄、排山倒海的呼喊,那电击般的感受,却永远定格在时代的记忆之中。它激励着我们晚年不忘初心,夕阳辉映下葆有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