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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6月22日
种麻子
夏广忠
  前不久,我们纸村的知青聚会。大家边品香茶边追忆往昔,很快就沉浸在共同的回忆中。
  聚会结束后,或许意犹未尽,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我的思绪又飘回了插队第一年在村南沟坡上种麻子的情景。
  那天凌晨的一场春雨滋润了黄土地。上午出工时,队长屈炳志给其他人分派完活计,招呼我们几个男知青跟他去种麻子。初来乍到的我们怀着求知欲,兴冲冲扛起镢头随队长往村南走去。
  来到沟边一块狭长的地块,先看见地中央堆着牲口粪,随后仓库保管员送来半袋种子。队长抓出一把米粒大小的浅灰色种子说:“这就是麻子,炒菜用的麻籽油就是它榨的,捆柴拉车的麻绳也是用它长出来的麻皮拧的。”见我们都若有所悟地点头,队长便说:“好,开工吧!”
  在队长指导下,我们排成一列挥动镢头从地头开始掘地。这块地不过十来米宽,很快我们就掘出一段。队长走在前方,左手抱口袋,右手抓起麻子,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种子如春雨般均匀洒落在松软的土里。就这样,我们在后掘地,他在前撒种,待整块地掘完,种子也恰好撒尽。
  队长取下别在腰间的烟袋:“头道活干完了,歇会儿再干二道。”他抽完烟,在鞋底磕了磕烟锅:“走,接着干二道活!”
  回到地头时,我们惊讶地看见队长把绳子系成圈套在脖子上,用柳条簸箕托在胸前。他走到粪堆前,一捧捧装满簸箕,然后面朝田地左右开弓扬粪。他一边扬粪一边后退,动作行云流水,扬起的粪土如烟似雾,宛若专业舞者挥动的长袖,看得我们几个知青目瞪口呆。待他倒退着扬完一段粪,我们就上前用镢头敲碎土块、搂平地垄。时间仿佛经过精确计算,日头当空时,整块地已连粪带种全部完成。
  回村路上,队长意味深长地说:“村里穷啊!牛驴加起来就那么几头,一冬攒的粪还不够两架子车,大田里舍不得用,只能紧着村边这几块沟坡地了。”
  秋收时节,村里最后才收麻子。从乡亲们口中我们得知,麻子生长后期会自然分成雄株和雌株。雄株少,开花不结籽叫花麻;雌株多,不开花但结籽叫巧麻。收获时,不论花麻巧麻都要连根拔起。巧麻在场上打下麻籽后,与花麻一起捆成捆泡在村中涝池里,沤透后剥下麻皮制绳。
  记得村里请来的匠人用绞盘拧制粗麻绳的场景,也记得妇女们将细白麻丝捻搓成纳鞋麻线的画面。
  岁月如梭,如今的纸村早已物是人非。但当年跟着队长在沟坡地种麻子的情景,依然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们既惊叹于队长徒手扬粪的质朴技艺,也震撼于麻子雌雄分株的自然奥秘。
  情之所至,归途的公交车上,我竟一路都在回味纸村种麻子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