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标题时,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太多大姐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她们在弟弟妹妹的酣睡中悄然长大,在琐碎的家务里放弃求学梦想,将自己的青春与憧憬,都化作了照亮家人前路的星光。
我家姊妹五个,大哥、两个姐姐、妹妹和我。我排行老四,只比妹妹大一岁,其余兄弟姐妹间均相差三岁,大哥更是年长我九岁。那时父亲远在外地工作,母亲整日在生产队忙碌。1972年,我呱呱坠地,对于年仅六岁的大姐来说,这个襁褓中的小生命成了她生活的新“课题”。邻居大妈常心疼地责备母亲:“咋能让娃娃带娃娃!”好在这位热心肠的大妈总会伸出援手,常把我们几个小孩领到她家院子或热炕上玩耍。只是年幼的我总不争气,一上人家的炕就尿湿被褥,后来懂事些的大姐便不再让我上炕,而是带着我和二姐,在院内斑驳的树影下、冰凉的石床上,眼巴巴盼着母亲收工回家。每当听到涧畔传来大妈唤大姐的声音,大姐就会小声说:“只要能听到大妈的声音,就不害怕了。”
当同龄孩子背着书包走进学堂时,大姐却背着我站在教室门口张望。她偷偷记下黑板上的生字,用树枝在院子里反复描画;捡到废旧电池,取出碳棒就能在石板上写写画画。直到一年后,她才终于踏入校园,还常常考第一名。
七岁时,我愈发调皮,大姐自然成了家中“小家长”,也成了我最敬畏的人。九岁那年暑假,哥哥借自行车去姚店中学取铺盖,没出过远门的我哭闹着要同去。哥哥拗不过我,趁我不注意悄悄走了。发现后,我沿着公路边跑边哭地追去,在三道湾的转弯处,大姐气喘吁吁地出现了。她没有责备,只是笑着说:“你跑的还真快,我要是不走小路还追不上你。”返程路上,她拉着我的手说:“等你长大了,能去很远的地方,可得把姐带上,姐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
高中报名后,大姐却因一次手指受伤放弃学业。从不落泪的她哭得伤心欲绝,而年幼的我只能默默站在一旁,满是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擦干眼泪的大姐,毅然扛起了养家的重担。天还没亮,她就独自拉着架子车,去三公里外的油矿捡兰炭。寒冬里,她的手脚被冻得开裂;盛夏时,煤灰混着汗水在脸上画出“ 花脸”。后来,一位烧锅炉的青工总会特意等她来再倒煤灰,母亲察觉后,便不再让大姐去,转而把这任务交给了二姐和我。
为了让弟弟妹妹不再挨饿,大姐最终选择嫁人。她嫁给了二十里外拐沟里的憨厚庄稼汉。记得姐夫第一次来我家,给了我一个饼子,在大姐的示意下我接了过来。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大姐就要离开这个家,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我想起她说过,渴望有洁白羊群相伴,坐在山头上悠闲听收音机的日子,不知这样的婚后生活,是否如她所愿?
幸运的是,大姐出嫁后,父亲恢复工作,家里条件好了起来。而大姐和姐夫凭着勤劳的双手,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成了村里令人羡慕的殷实人家。参加工作后,我如大姐当年所说,去了很多远方,但带她看世界的承诺却一直未能兑现。直到2002年,我终于带着大姐去了西安,游玩三天。看着她满足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却刺痛了我的心——原来,大姐已经在岁月中慢慢变老了。
如今,大姐住进了延安城里的楼房,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我仍保持着逢年过节登门看望的习惯。闲聊时说起当年的趣事,总能逗得外甥们哈哈大笑,而大姐总会佯装生气地训斥:“不准胡闹,那可是你亲娘舅!”
大姐,您用一生的奉献,为我们撑起了一片温暖的天地。愿天下所有如您一般的大姐,都能在被岁月温柔以待,余生皆是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