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戏,应该是童年最早接受的艺术教育。
每年的新正,村村都演戏。演员、琴师,都是乡亲,化了妆,登上村里的土台子,也能演得大人孩子跟着流泪。《鞭打芦花》《小姑贤》《王定保借当》什么的。
“清明佳节三月三,老师们踏青去游玩;剩下玩童七八个,凑在一起来赌钱……”至今,我还依稀地记得唱词。
演戏的、操琴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没有进过什么艺术学校,只是那么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土打土闹。好像也不用如眼下那样大力推进新农村的文化建设(许多都是装装样子罢了)。演戏只是沿袭下来的一种习俗。每年的清明庙会,会有几个村子的戏班子同时同地“会演”竞技,好像也不评什么奖。唯一标准,就是看谁家的台子下人群拥挤得多,就算是优胜者了。
第一次坐在剧院里看戏,应该是读高中的时候。看的也是县里的吕剧团演出《丰收之后》。还记得那个女主角很漂亮,唱得也好。后来,那剧搬上了银幕,她也在里面充当了一个角色。她好像是我们年轻时的一个偶像。暮年了,想想一生,好像只有在石家庄听了钱浩梁的一次讲话,那是与戏剧名角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曾经写过一个舞台剧本,也由当时的县河北梆子剧团演出了,是应戏剧会演的需要,并没有什么票房价值。我跟剧团转悠了好几个月。县剧团有一个演出大棚,一度成为全国的典型。现在,我每每坐着轻轨经过那些“新立”“小东庄”“军粮城”那些站点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曾经随剧团走过这些地方。有人说过,“十年磨一戏”。那个剧本我改了九遍,最终也成了垃圾。因为整天与那些演员琴师耳濡目染,对他们并无好感。
戏台上浩然正气,戏台下小肚鸡肠。
我的大学老师是票友。在北京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是校京剧团的演员。他忠诚地“票”了一生。今年4月,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向我展示了自己的剧照,很高兴。他们的票友团还应邀去了河北的黄骅进行了一次演出。他对我讲翻译应该遵循的原则时,也用了戏剧的俗语:“移步不变其形。”先前,曾经听过老师唱过郭建光,字正腔圆,好听。我始终觉得老师是真正分得清台上台下的人。真实的人生是用生命、鲜血、汗水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戏剧演出则是另一回事。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戏剧”“人生”。有的人,一生都在演着“戏剧”,用戏剧的光鲜,掩饰自己卑鄙龌龊;有的人,则是忠实本色地上演着自己真实的人生戏剧,或悲剧,或喜剧。
世界,天天都在精彩着这样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