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里水,水里草,草上立着个红嫂嫂……
当小学老师的父亲,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隔着一盏煤油灯,我看见他一手捏着支笔,一手捏着空气,仿佛在发试卷要考考我的样子——你聪明,你说这是什么?
是荷花!我歪着头,想起湖边河道里的莲藕,夏天有莲亭亭立在水上,头上顶着粉红色的荷……
抢答错误!父亲是父亲,父亲更是老师,父亲的脑子里藏着标准答案呢!父亲说我错误,那答案肯定就是错误了。
那正确答案呢?父亲不说。父亲说的,又是另外一道考题:小小池塘是我家,水底攀藤藤开花。水干藤枯花也落,不结果子不结瓜!
这是?这是菱角了!我的脑海里,菱角的藤蔓从水底柔柔探出头来,菱叶间星星点点着一些白色的小花;到枯水时节,那菱就伏在泥里,什么也看不到了……
还是不对!父亲说,做事应该三思而后行,回答问题前要认真思考,冒冒失失的……我心里不太想听父亲的长篇大论,只想着父亲快点公布出正确答案来。
煤油灯!
煤油灯?我看着父亲桌上的煤油灯,玻璃的灯座里,一根灯芯柔软地立在微黄的煤油中。灯罩里的光,宛若一朵花,盛开在夜色里!
果真是啊!但我还是有点不服气——家里也就这么一盏正宗的煤油灯,还被父亲你长期霸占着。而我们平时用的都是自制的简陋灯具,随意一个墨水瓶,随手一根鞋带子,随便一点儿煤油……这能观察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哪里能熟悉呢?
心里这样想着,但面儿上我还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因为父亲觉得我聪明,觉得我学习不错,已经让我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了,让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读书了,让我共享他的煤油灯了……这是多么开心的事儿啊!
父亲的办公桌,其实就是一张大点的课桌。桌上只有几本书,整齐地叠着,安静地待在一角;一盏煤油灯,占据着另一角。在小学一至三年级里,很多个夜晚,我和父亲就分坐在桌子的两侧,一盏煤油灯照见过我们那段淡淡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