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茂林
读完寒梅诗集《梦吟家园》,评论写出后想了很久才拟定了《枣花如米小也闻丹桂香》这样一个不知恰当与否的题目。把寒梅这位新秀与她的诗比作枣花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诗歌有一种朴素、平实的美感。而加个“小如米”修饰,是我把寒梅其人其作置于当代诗歌界,不论纵向或横向比较,当然稚气有余老辣不足,所以喻之为如米小的枣花也是客观角度的审视。对于一个新手而言,尽管不少作品中文学的硬伤依稀可见,比如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穿插应用概念不够清晰,从理性到非理性的跨越不够自如,有的作品主题与情感升华不到位、给人以原始素材的夹生感等等,这些都能看出作者驾驭诗歌创作的综合能力尚欠火候。当然,这也是我对作者更高的要求与期待。但穿透“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的至理名言,我们可以从寒梅的诗行里窥见一位诗人必将显影的底片。因为寒梅诗歌凸显出以下几个亮点是值得关注的。
审美意识是诗的锁钥
诗歌这种文学样式的第一面孔就是审美,审美高度的建树决定诗歌的品质。诗人的情感思想完全是以审美意识为桥梁,与读者建立默契和谐的写读关系。一首没有美学高度的诗,会使读者产生是否有读下去的必要的质疑。
在寒梅眼里,人、牛、鸟儿、花草、太阳、月亮、山水、玻璃、脚印、鞋样等等的事物,惆怅、怀念、幻想、重逢、灵感、超度等等的情绪,无不可纳入诗歌创作的思考版图,这正是她审美意识的体现。如果一个人目中无物、思想空空,睹此不可思彼,那也就与美无缘,更无缘于诗和诗人了。故我所云:审美意识是打开诗学之门的锁钥。由此可见,尽管《梦吟家园》这本集子尚存瑕疵,但是迈出了具有化茧为蝶意义的重要一步。
做实在人写实在诗
有不少所谓的诗人以作文化秀获得虚荣和快感,通过精心包装急于在诗坛粉墨登场。他们的审美诉求依赖的是功利主义,从而导致了崇高感的缺失。而崇高感的缺失则意味着他们对美将不会再怀有敬意,而没有了敬意的美将何以为继?没有了美的人生又将何其灰暗与平庸!这又意味一个个鲜活的灵魂萎靡疲软下去,就像蒲松龄描写被狐魅附体的人那样精血耗竭,日渐浇薄,这预示这个人的灵魂走向死亡。饶有趣味的是,死亡了灵魂的躯体不会因此失血也不会夭亡,寄寓在那个躯体上的精神寄主会源源不断以利益的形式给他输送血液,他竟也能奇迹般成长,奇迹般在这片广袤土地上游荡,很多时候你甚至看不清寄主与他的分别,你看到的全部是下作、无耻和张扬。以晦涩的语言硬是把具体的事物抽象化,从根本上颠覆了诗歌创作的真谛,越来越远地制造着诗与读者的距离。
我从寒梅的诗里聆听到她为扭转这种局面,在艰辛的挣扎中发出疲惫的喘息。从她诗作中能够清晰地看出诗人是把呼唤人类自然生存法则——天地人合一,作为伦理建设和创作旨归的切入点,着力彰显诗歌伟大品格及其伦理力量。《拦羊老汉》《做一个普通的农人》《天使的翅膀》《乡音》等作品,以玩世不恭的现实主义写作方式产生了强大的与自然对话的能力,同时以原生性追求和谐自然、追求内在气质的整体性,为拯救我们在消费时代碎片的、矛盾的、浮躁的心灵进行着艰苦的努力。而且,寒梅的诗歌有一种关注时代现实、人民生存状态的伦理力量。
“要写出纯粹、本质的诗句,首先要彻底撕下自己的人格面具,不顾世俗的羁绊,还要挣脱被设置了的文化程序,完全无视于第二思想的存在,把自己还原成本来的人;其次要干净地抹掉文我界限,剔除功利主义,达到‘写到灵魂最深处,不知有我更无人’的境界。当文我界限消失后,写作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生命过程,以诗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同时,也调整了生活品位的分值,达到自我意识旗帜下的创作独立。”这段文字是我在《诗刊》社一次研讨会上的发言摘要。当时我的讲演是面对百余名号称是大腕的诗人讲的,现在却在未名的寒梅作品中看到多处闪光的亮点,这不得不使我在诗歌低迷的今天有一种由衷的喜悦。
水泥森林里的莺歌
一些消失的事物因为不复存在,所以便有了故事和诗。现代化的皮鞭把人们无数美好的记忆赶下了历史舞台,混凝土建筑物像森林一样蓬勃生长,寄生于水泥森林里的人们像鸟儿一样,望着阳台上可怜的几片植物叶子叽叽喳喳地鸣唱,是欢歌?是悲歌?还是哀歌?寒梅的诗集《梦吟家园》正是对水泥森林里莺歌的翻译。
因为寒梅的诗在直逼生活本质的同时,竭尽所能地还原生命的本来——真善美,所以具有拯救的欲望与对苍生终极关怀意识。
作为人,一旦没有了精神信仰那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精神信仰这种意识形态领域里的问题是用经济的手段、政治的手段或军事的手段都无法解决的,只有文化才是构建人类精神信仰的特殊材料。《乞丐与麻雀》《敞开你的心门》《蒲公英》《蝌蚪的故事》等作品,以大众的观点、平民的视角,以平实而并不犀利的语言,传递着呼唤与抗争的艺术信息。这样足以点燃人们激情与理智之火的诗,绝对不是常态化的抒情与叙事心态,而是给世人展示出一幅课题式的思考版图。那就是对一个时代拐点上的人民生活遭遇及对未来的终端思考。
综上所述,我认为寒梅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诗人,因为她对待诗的态度是真实的。正如诗歌评论家舒洁为《梦吟家园》写的序中所言:“不造作,不伪装深沉,不虚张声势,不云里雾里,即可达到平实的境地。”相信她能写出优秀的诗歌,因为她对人类生存状态寄予了终极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