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关临近,村子里充满了浓浓的年味。母亲要趁天气晴好忙着淘麦子、推钢磨磨麦面,压好拜年的面,油炸各类面食,如面叶、红薯丸子、扁食、面角角儿,有甜味的也有咸味的。还有一种黄酒年糕,可作零食,可下酒,甜而不腻,香酥爽口。
黄酒是乡下过年的标配。母亲做得一手好黄酒,邻居的大婶大妈,到过年酿黄酒时,总要请母亲帮忙把关看火候,下酒曲,控制温度。否则,自己做出来的黄酒,不是淡而无味就是酸味偏重。冬天气温低,发酵温度最难保证。人们想尽了办法,有的用麦糠做“暖窝”,放在锅里,灶膛里埋有火炭来保温。有的用电热毯覆盖其上。电热毯不安全,容易引起火灾。在我记忆里,母亲做黄酒几乎很少失败过。那时,我们以粗粮为主,酿黄酒也是用苞谷碎米作原料。小石磨磨成粗米粒,去掉细面和皮,剩下黄黄亮亮或粗或细的碎米粒,成为酿黄酒的主角,闪亮登场。
蒸酒糟的过程跟做米饭的过程一样。灶膛里的火要好,等到熊熊柴火吐着火舌唱着曲儿,大铁锅里玉米香氤氲而来,母亲就撤掉围锅的纱布包袱,揭开桐木锅盖,满屋弥漫着浓郁的饭香。母亲把热腾腾的干饭舀出来,放在盆子里晾一晾,降降温。晾得差不多了,她就把甜酒曲粉末均匀地撒在干饭上,反复搅拌,然后用手聚拢压瓷,盖上干净的塑料布,上面又覆上几层厚衣物保温,还要放进谷糠做的“暖窝”里,或者置于土灶大锅里,加盖,下面埋一火炭。经过24小时发酵,丝丝缕缕的甜香味就萦绕在屋子里,让人馋意顿生,欲罢不能。
优质的黄酒看起来鲜亮润泽,发酵生成的汁液和酒糟似离非离,清清亮亮。入口甜津津的,有米酒特有的清香。酿制好的黄酒得放入坛子储存,密封加盖,否则酒气就跑光了。母亲一再嘱咐我们不要贪吃酒糟,说吃多了会醉的。的确,正宗的黄酒能够让人微醺,但无害于人。黄酒煮鸡蛋,蛋花黄酒,加入红糖,是非常好的滋补品,有时候可以和红酒相媲美。冬天温饮黄酒,可活血祛寒、通经活络。适量常饮有助于血液循环,并可补血养颜。
有经验的大厨做红烧肉喜欢使用黄酒的汁液来去腥除腻,增加肉的香味。使其香酥绵软,富有弹性;使人胃口大增,食之不腻。亲朋聚会,用黄酒烹制一种叫“糟肉”的甜食,口感甜香,滑滑的,糯糯的,营养丰富,颇受欢迎,好吃得不得了。
小时候过年,黄酒常常被用来招待贵客。到外婆家拜年,总能享受到甜甜的黄酒泡麻花和黄酒荷包蛋,幸福得很。母亲为来访客人煮一碗黄酒,撒些炸面叶、面丝、红薯丸、麻花段、油条段等,再调上蜂蜜或者白糖。清油的芳香,酒酿的甜柔加上油炸面食的醇香,味蕾早被俘虏了。品尝着美食,心里充满了盈盈的喜气以及满满当当的幸福。现在人多用黄酒煮汤圆,清淡的汤汁,莹白的汤圆,金黄的酒糟簇儿,像蓝色的天空飘着朵朵黄澄澄的云彩。享受着这样的美食,简直可以爽到心里。现在大米不缺,自己动手酿黄酒并不费劲。酒糟的白,汤色的白,汤圆的白,吃一碗煮黄酒,简直就是融入了清清白白的世界,仿佛一切污秽悄然遁形。
岁月静好。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品味着热腾腾的黄酒汤圆,感觉生活都是甜蜜蜜、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