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个不起眼的蓝花瓷罐,罐子的外表是淡蓝色的,里面有半罐儿盐面。盐面像石膏一样硬化在瓷罐里,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瓷罐看起来没有任何审美价值,外部只用几道泥巴缠绕着。可喜的是这些横七竖八的泥巴线条也没有完全掩住罐儿的本色。罐子表面的泥巴间有一株兰花草,使得这原本不起眼的瓷罐显得栩栩如生。
外婆去世三周年后,母亲回农村娘家时,看到了这个尘封数年的罐子。她说这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蓝花瓷罐,就将它拿回了家。这个瓷罐是老外婆用过的。老外婆去世后,母亲有次一不小心打碎了罐子。外婆就用鸡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把破碎的罐子重新箍好,继续使用,直到自己去世。
就这么一只要被岁月遗弃的罐子,母亲把它拿回家后,却当宝贝般用透明塑料袋封好,放在高高的书架上,且时不时拿下来看看。看到入神的时候,那忘我的情形犹如老天疾走的云团璀璨的雨水,打湿在那缠绕着泥巴的罐儿上,滋润着那干枯的泥巴间的一朵朵兰花。我常常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着瓷罐上的兰花,觉得自己都闻到了那一朵朵兰花的香味了。可是看着看着,又觉得那就是一个破烂的罐子,也不知道母亲觉得它有什么好的地方。
有时真想不明白,母亲拿回这个罐子有什么用,一来不能装东西,二来如果抠掉里面的盐巴,估计罐子也会粉身碎骨。再说它也没有任何收藏价值,况且它还浑身带着伤痕。外婆用过的东西又不是这一件,母亲为啥偏偏要拿它呢?
母亲是个细心人,她可能看出了我们的这点小心思,便说这个罐儿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价值,但它装着你外婆和外公那时候的柴米油盐。
我一时难以理解母亲的话,但我能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出她是思念已故的外公和外婆。从此,我对那个蓝花瓷罐多了几分敬意。
母亲是一个孝女,她孝敬自己的父母,也善待自己的公婆,对子女更是严格要求。她一辈子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总是说孝敬父母是福。
记得外公去世后,母亲就在县城给外婆买了两个窑洞让外婆居住。从此,母亲三天两头开着车,从市内将生活必需品送到外婆居住的县城。外婆去世后,那两个窑洞也被拆迁,拆迁款是原来购买窑洞时出资的二十倍。当时,母亲拿着这些钱泣不成声。我知道,她打心底觉得自己的母亲比什么都重要。可老天这样安排,也许是对她孝心的一种补偿。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我们可以要什么有什么,谁还珍惜一个破烂的罐子呢?可这个蓝花瓷罐儿是那么与众不同。因为其中装的不仅仅是飞逝的时光,更是母亲那代人的酸甜苦辣。
岁月静好中,愿母亲和蓝花瓷罐一起仰望星空,享受人世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