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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20日
粪筐上的十七岁
郝承芳
  城里姑娘一提到粪,总会不自觉地皱眉掩鼻。其实不止她们,六十年代北京胡同的公共厕所还靠人工清掏。我们上中学时看见掏粪车也会捂鼻跑开。真正与粪“结缘”,是1969年到延安插队开始的。
  背粪是我们插队的第一件农活。我们四个同班女生来到延安下坪公社庙沟村插队时,最小的刚满17岁,最大的也不过17岁半。在北京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哪干过这等力气活。
  初到生产队正值农闲,老乡们手把手教我们烧火做饭、担水劈柴。开春后,队长给我们置办了镢头、背筐等农具。庙沟村小,仅二十余户,牲畜也少,连打场都得靠人力或牛羊踩踏。这里没有平地,所有农活都得靠人背扛。
  背粪要用椭圆形粪筐,捆两道背绳,双肩穿绳背负。老乡体贴地帮我们抬筐上肩,装的还是多半筐。即便如此,爬山时仍觉吃力。妇女上午背三趟,下午两趟,一开始我们勉强能跟上节奏,到第三趟就落后了。肩膀勒得生疼,双腿如灌铅,走几步就得歇口气。等我们背完,男人们第四趟都快完工了。
  收工回来,瘫在炕上动弹不得。腰腿酸痛、肩膀红肿,眼泪直淌。但我们都明白必须闯过劳动这关。商量后决定以后轮流早起做饭,提前蒸好糠窝窝。几天后,高书记说:“明天别背粪了,去饲养室捣粪吧。”
  捣粪多是年长妇女的活计,这分明是照顾。饲料室外的大粪堆经发酵结块,需用镢头打散成细末,才能肥田。我们学着妇女们的样子,先用镢头刨开冻粪,再一点点打散。力道轻了打不碎,重了粪渣四溅,惹得妇女们直笑:“要从边上打,别杵中间!”她们念叨着农谚:“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没有大粪臭,哪来谷米香。”
  拿粪是壮劳力的活。身前挂个椭圆形粪斗,装着四五十斤拌种粪肥,跟在耕牛后面一把把撒种覆土。男知青们后来常干这活。发酵过的粪肥虽然不刺鼻,但徒手抓粪一上午,指甲缝全是黑的。他们的吃苦精神赢得乡亲们的交口称赞。
  背粪是我们负重前行的第一步,是从学生蜕变为农民的开端,更是我们践行延安精神,用双手建设新农村的起点。那些与粪为伴的日子,淬炼了我们的意志,成为青春最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