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陕北,风里裹挟着黄土特有的质朴气息。虽丝丝冷风吹过车窗,却吹不散我心底的热切。与妻子携手走过数十载春秋,米脂——这个承载着她家族深厚记忆的地方,终于在此次榆林横山“行门户”的契机下,成为了我们心驰神往的目的地。妻子的外公外婆生于斯长于斯,她年少时曾在这里留下足迹,而后的漫长岁月里却再未亲近。而我与米脂的亲人们,仅在岳母离世和小舅子婚礼时匆匆一面,此后便再无交集。因此,这次相聚更显特别。
汽车缓缓行驶,车窗外,陕北独有的地貌如同一幅徐徐铺展的千年画卷。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宛如岁月用刻刀精心雕琢的纹路,无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黄土坡在阳光照耀下披着金色薄纱,偶见几棵虬曲的老柳树倔强地扎根于贫瘠土地,枝干向天伸展,恰似这片土地的忠诚卫士。我们数次停车举起相机,贪婪地定格每一处风景。每一次快门的按下,都是对陕北风情的深情告白;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炽热的爱与惊叹。
近两小时车程在期待中悄然流逝。临近县城时,岳父拨通了二姨夫的电话。远远望去,他站在路口翘首以盼的身影格外醒目。车刚停稳,热情的问候便如潮水涌来:“路上累坏了吧?”“赶紧回家歇歇!”那带着浓浓陕北口音的关切,像春日暖阳驱散了我们所有疲惫。二姨家的茶几上早已摆满了新鲜水果——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梨,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最真挚的欢迎。看到二老身体硬朗,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没过多久,在县城金融系统工作的大女儿小菊风风火火赶回。她放下包就忙着张罗茶水,言语间透着陕北女子特有的豪爽。作为家族“主心骨”,她迅速筹备起聚会:电话联系亲戚、挑选餐厅、安排住宿,一切井井有条。
饭店包间很快热闹起来。席间米脂特色菜香气扑鼻,大家谈论起近况,笑声不断;回忆起早逝的大舅,又不禁伤感。饭后,热情的老板主动用店里的相机帮我们拍全家福:“照片免费洗!”镜头前,每张笑脸都绽放着团聚的喜悦。
次日清晨,我们去扫墓。乡间小路上,墓碑前的香火缭绕着思念。妻子童年常住的老院已显破败,杂草丛生的院落里,只有风掠过空窑洞的回响。二舅家院子虽然整洁,但老两口常年在榆林带孙子,只在农忙时回来种些蔬菜。这些承载记忆的院落,静静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车轮碾过黄土大道,我回望米脂县城。这片土地用沟壑记录岁月,用窑洞珍藏温情。血脉亲情就像高原上的柳树,任风吹雨打,根须始终紧紧相握。那些定格的笑脸、紧握的双手、碗里偷偷多夹的肉片,都化作心底最温暖的印记。在这片厚重的黄土地上,我读懂了——世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