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九月份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延安,虽然在考研复试的时候来过延安,但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关于复试的事,未曾好好看过延安这座城市。
开学那天是父亲自驾送我来的延安,可能是为了和我不想离家的心情相衬,从出家门的时候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一路我们走得很慢,路边的景色在我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慢慢后退。出门前在妈妈的叮嘱声中穿了好多衣服,浑身暖融融的,父亲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模糊——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窗外早已不是家乡熟悉的平原,取而代之的是被薄雾轻笼的群山,一座接一座连绵起伏,像被晕染开的墨色画卷。雨刷器有节奏地刮去车窗上的雨珠,山峦不断向后退去,车轮碾着湿滑的路面继续前行。我们聊着山间肆意生长的松柏有多苍劲,回忆着小时候在老家窑洞里围着火炉烤红薯的趣事,也悄悄设想往后在延安的日子。
由于天气不好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抵达延安后我们便匆匆去学校办理报到手续。签字、体检、找宿舍,忙完已是傍晚,父亲又开车带我去吃饭。他把车开得极慢,眼睛却不停扫视着路边“出了校门左转那家面馆人多,味道肯定错不了”“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有超市,缺什么别将就”,絮絮叨叨的叮嘱里全是牵挂。我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望着车窗外高低错落的街道——原来延安真的是座“踩在坡上”的城,连路边的店铺都顺着山势铺展开,路灯亮起来时,暖黄的光顺着斜坡淌下去,倒有几分温柔。我记得那顿饭吃得很静,父亲总往我碗里夹菜,却没再多说什么,直到送我回学校门口,也只说了句“ 有事一定打电话”。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我才忽然发觉,延安的风里,已经藏了属于我的牵挂。
正式开课后,校园生活像被悄悄填满的笔记本,一页页写满了课堂与课后的日常,我也终于能卸下初来的匆忙,慢慢揭开这座只在书本里见过的城市的面纱。周末一到,便拉着朋友坐公交从新校区去杨家岭校区,那是我第一次在延安坐公交,车身晃晃悠悠地穿梭在街巷里,窗外的站牌一个个向后退,我和朋友聊着课上的趣事、对延安的好奇,低低的笑声裹着风从车窗缝里钻出去,等反应过来时,报站声都快到下一站了,两人慌忙抓起包往车门跑,差点就错过了目的地。
走进杨家岭校区,仿佛踏入了另一段时光,青砖灰瓦的建筑带着岁月的温润,路边的老槐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逛累了,我们钻进校区食堂,随意点了几样菜,没想到竟意外地合胃口。饭后自然要去延河边散步。九月中旬的阳光早没了七八月的燥热,沿着河岸慢慢走,忽然有丝丝凉风拂过,卷起耳边的发丝,连带着心里的浮躁都被吹走了。我向来不爱拍照,此刻却忍不住靠在河边的栏杆上,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带着孩子在河边放风筝的家长,风筝飞得老高,孩子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有提着菜篮子的老人慢慢走过,嘴里还哼着几句小调;还有情侣并肩坐着,轻声说着话,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平凡又温暖。在朋友的惊讶声中回头,望见的是它——宝塔山,从前只在历史课本的黑白插图里见过它的轮廓,在抖音短视频里看过它被晨光或晚霞笼罩的模样,那些画面总带着点隔着屏幕的遥远感。可此刻,它就真切地立在不远处的山巅上,青灰色的塔身被九月的阳光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塔尖稳稳地朝着天空,周围的松柏郁郁葱葱,衬得整座山既庄重又亲切。风从河面吹过来时,我似乎听见了山间草木的轻响,连带着那座塔,都少了几分课本里的“严肃”,多了些让人安心的温柔。低头看屏幕,指针已经悄悄走过了约定返程的时间,压下心里的遗憾,和朋友约定下次再来。
回程路上,在万千建筑之中我看到了延安革命纪念馆,纪念馆总像个藏着故事的宝盒,玻璃柜里的旧军帽、泛黄手稿,墙上的战地照片,都裹着滚烫的革命岁月。在那里,革命精神早不是课本上的字,是物件里的温度,得慢慢摸、细细品。可今日行程终是结束了,不过也不遗憾,延安的风还会吹很久,我们来日方长。
如今,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坡路,爱上了这里的小米粥,也开始懂得这座城市的温柔与厚重。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延河边的风、宝塔山的影,都在悄悄融入我的生活。回到学校后,我便计划着一定要去杨家岭、枣园革命旧址看看,去南泥湾走走,亲身触摸那些历史的痕迹。或许到那时,我才能真正读懂延安——读懂它的山,它的河,它的故事,还有它藏在岁月里的,永不褪色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