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推门时,桌上温着的牛奶正腾着氤氲热气,悄然模糊玻璃杯的轮廓;寒冬清晨,妈妈递来带着温暖的羊绒围巾,柔软触感瞬间驱散寒意……这些瞬间像呼吸般自然,我却从未细想,每一次如同呼吸般自然的背后,都有人默默为我筹备“氧气”,托起生活的甜蜜。
周末跟着外婆逛菜市场,才懂得一顿家常饭里,藏着深沉的甜。天刚泛起鱼肚白,菜市场的地面还凝着夜露,湿滑得像裹着薄纱。
外婆紧紧攥着我的手,挤过熙攘人群,在菜摊前像个挑剔的艺术家选颜料:捏捏青椒是否紧实,凑到鳜鱼前嗅嗅鲜气,剥蒜瓣时还要端详蒜瓣是否饱满。蹲久了起身,她骨节发白的手撑着膝盖,像老树皮裹住的竹节,颤颤巍巍又缓缓舒展。塑料袋勒出的红痕爬满掌心,汗珠顺着眼角深深的沟壑往下淌,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傻囡,外婆的汗呀,是让饭菜变香的秘方哩!”她随意抹把脸,笑声把汗珠都震得晃起,落进风里。
厨房瞬间活了。抽油烟机轰鸣得像闷雷,青菜入锅“滋滋啦啦”炸响,像一场热热闹闹的微型庆典。外婆佝偻着背,指甲掐进菜梗,仔细剔除黄叶,洗排骨的水从浑浊慢慢变透明,把她的关爱也一丝丝淘了出来。油点溅上手背,她就对着烫红处轻轻吹口气,那抹红痕像枚发亮的勋章,在油烟里明明灭灭。“刀太尖,别碰!”她拍开我偷拿菜刀的手,掌心厚厚的茧,比刀刃还硬上几分,摩挲着我的手背,糙得发痒,也甜得发痒。
油烟机轰鸣声里,外婆的背影像张拉满的弓,微微颤着却又稳稳托住生活。饭菜香气漫上时,我忽然懂了甜蜜是张无形的网:妈妈深夜织毛线,指腹的红印是给甜蜜打结的记号;爸爸跪地修理时,拧紧的螺丝是网的铆钉,暴起的青筋里,淌着对家甜蜜的誓言。
原来甜蜜从不是神明的馈赠,是外婆在菜场踏出的每一步脚印,沾着露水带着烟火;是妈妈织进毛衣的每一针月光,把长夜缝成温暖的模样;是爸爸拧紧螺丝时的每一次屏息,把沉默的爱钉进生活的缝隙。
当我接过外婆手中的锅铲,油点溅上手腕的灼痛,突然变得清甜——最深的甜蜜,是终于有机会,把别人藏了一路的辛苦,轻轻捧回自己掌心,像接住生活递来的一颗糖,甜得发烫。
(指导老师 井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