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推开阳台的窗,一股凛冽清新的空气直入肺腑,眼前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这种景致,迷蒙纯净,在最近两年里显得尤为稀少。我仔细一看,雪花儿不大,应该叫雪粒儿更为贴切。这些雪粒儿倒也沸沸扬扬带着翩翩起舞的姿势,像一个个羞怯怯的小姑娘,从我眼前快速滑过,无声无息,盈盈飘落。
城市的街道,因车辆穿行和人来人往的踩踏,雪粒儿落下的时候很快就化作了浅浅的积水。积水被车轱辘碾压后不时溅起落下,偶尔也会溅在行人的裤脚上,变成冰渣渣。这不由使人会想到雪是水的魂的话,那么冰就是雪的魄吗?这些世界上最纯净的物体,在相互转换的过程中凝聚、稀释、雾化,完成着自己的生命旅程,在给世界带来美的同时,亦给人带来多少诗情画意和欢愉啊!
山上的银装素裹也在饭后不长时间里渐渐消融。这一场雪,如同徐志摩的诗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给赏雪的人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微微憾意。
记忆里的雪是有厚度的,一旦下起来,似乎就没有晴的时候。大人们天一亮就出了门,在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严寒中,背上搭一根麻绳,穿一双自己用草葽子拧的草鞋,踏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向山中走去。他们回来吃早饭之前,孩子们是断然不敢睡在被窝里的,赶紧起来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儿,面对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边呵着热气暖手,一边拿着扫帚扫院。那个时候,积雪总是那么厚重,扫雪有一定的程序和要领。先是扫开院子里的要道,比如厕所、猪圈、牲口圈、柴火棚……这些路扫开了,小孩子的头部就会像蒸熟的馒头,开始冒热汗了。一双小手虽变得通红,却也不觉着冻了。雪还是下个不停,在扫完坡洼通往水井的路后,早上的劳动就暂且告一段落。一歇息,才发现钻进鞋子里的雪已经融化,脚板几乎冻得快麻木了。
快开饭时,大人背着一背荞麦柴从坡洼底缓慢地挪了上来,那走势,如同移动着一座大山。孩子们的劳动成果如一幅简陋的漫画,等待着大人们的检阅,如果大人们流着汗水的脸上没有恼怒的颜色,就说明今早的劳动成果已经通过,大人小孩一起回到窑洞洗脸,然后享受快乐的早餐。
那个年代似乎每年都有几场特大的风雪,每次积雪都有几厘米厚。几场大雪过后,不到第二年春暖花开,背山洼上的雪就难以消融。雪过天晴,山里人需要上山干活,但通往山里的路,是不能全部扫开的,那样太费扫帚。为了防滑,大人们会按步子的大小,扫开个能容得下脚的地方,脚印踏着脚印,路就走了出来。太阳出来后,那雪白的耀眼的雪粒儿在阳光的映照中,闪耀着晶莹的光彩。口渴了,随便用手挖一把雪捏一捏喂到嘴里,满嘴都是甜丝丝的感觉。
现在社会越来越好,农人也不用在大雪天里爬山上洼为生存而疲于奔命。而随着全球气候的变暖,陕北的冬天不再那么寒冷了,雪花也没有那么厚实。偶尔有雪,也更像是专门给人们装点生活的。
但不管咋样,雪来了,春天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