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林
西滩洼是小城偏西大约五六百米见方的一块地方,背靠高高的西滩洼山,中国陆上第一口油井坐落其边上。西滩洼平缓处,机关、医院、幼儿园、住宅楼等建筑鳞次栉比,陡立处,朝向有异的窑洞、平房等宅院挤挤攘攘,曲直不等,方向不同的大道、宽路、小径穿插其间。加上车辆、人群、花草树木、炊烟、天光等点缀,好一幅繁华又幽静的尘世画卷。
西滩洼,曾是我生活13度春秋的家园。女儿的婴、幼、童年,几乎全被包裹其间。
女儿自小好动、爱玩。从蹒跚学步起,除了沉入梦乡,似乎总在玩闹。白天如此,晚上亦然。晚饭后,很多时候,女儿喜欢把卧室里的被、枕靠床根墙摞齐,中间留二尺宽巷道,再用浴巾、门帘、床单、披肩之类抻到被叠上,搭成个小帐篷。女儿猫咪般钻进去,带上她的布娃娃、橡皮动物、玻璃球、发夹,甚至小木棍、金属螺帽、钉子、磁铁块之类,玩个热火朝天。不时地,还要跟爸爸妈妈“通电话”聊天。要么小手握着黄瓜、萝卜,或倒持笤帚,煞有介事地给我们表演。“大家好,我是小乖乖。下面,我演唱一首《小燕子》,希望大家喜欢。”边说边向“观众”鞠上一躬,然后开唱。唱着唱着,接不上词了,“观众”提示一句,唱一句。从头至尾,作为“观众”的爸爸妈妈不能闲着,得追星族般拍巴掌、欢呼。看着女儿那颦蹙嗔笑和小身板动作,童稚可爱又惟妙惟肖,笑得人肚子疼。难得女儿静下来,也是不停地照着墙上贴着的幼儿海报,“春眠不觉晓”地念个不停。
一日,我去爬山,路遇几个女士朝我笑得莫名其妙。回家洗漱,蓦然发现额头上粘着苞谷粒大小的红、蓝、金色小圆贴。原来是昨晚女儿贴的,忘了揭。听闻此事,被窝里光着屁股的女儿笑了个夸张和畅快。有女儿在的家,充满着无限欢声笑语。
女儿稍大点,70平方米的房子就圈不住她了。于是,楼道院落、大门外附近的烟草公司、人武部院儿、学校操场等,陆续成了女儿的新玩乐场。大小篮球、足球、皮球、弹力球、乒乓球等“蛋蛋”球被女儿玩了个遍。玩具汽车、小自行车、旱冰鞋、独轮车等伴随女儿不断地成长。尤其是上了幼儿园后,喜欢跟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在院内过家家。有时,看见女儿长官一般指挥着她的玩伴扮演着角色,感觉甚是欣喜——我家有女初长成。
周末闲暇,有时带女儿攀爬背山。一路上,女儿叨叨不停,问题多如牛毛。我每问必答,却惹得女儿好奇无比,忽闪着大眼睛惊奇地问我:“你咋知道?”看着女儿懵懂的眼神,清纯稚气,掺着调皮,我忍俊不禁。“看书学习、听说阅历”我想方设法给女儿解释。但下一轮问答,女儿依然如故。于是,在下下次女儿发问、我回答完毕后,我赶紧冲她眨眨眼睛脱口而出:“你咋知道?”随后,父女俩在四目对视中开怀大笑,直笑得清风柔美、花草摇曳。登上高处,面对山下车水马龙和延河对岸山脊,女儿大声欢呼“我们最高喽!”一副骄傲自豪的笑脸。下山时,有时我会带她特意绕西侧小路,到山涧圈养山羊的人家院落,喂小羊青草、树叶,或从东侧山峁下行,逗玩高坡人家院落里的鸡呀猫的。
再后来,坡下的延河河道、水边,东边的西河子沟溪,河对岸的张家园子广场、健身长廊、体育场,远处的政府院周边、广场、公园等,都留下了女儿的足迹和欢笑。
跟小城乃至陕北高原的所有地方一样,西滩洼也有春夏秋冬、阴云雨雪,也有寒风怒号和凛冽萧瑟。但似乎,阴冷、晦暗印象,格外轻浅。可能是因为女儿的金色年华染镀;也可能是因为地利让西滩洼从早到晚沐浴着金色阳光之故;还有可能是因为西滩洼装载着我身、心、容颜、企盼、事业无不处在的朝气壮盛时期。
搬家那天,母女俩几经催促,我却久久收拾不完。西滩洼的桩桩件件,都渗透着女儿的欢乐及她的欢乐给予我的幸福。
的确,不舍在很多时候,是因为我们舍不得跟美好时光记忆道别与分手!但是无论何时,或身在何处,西滩洼已然成为了我血脉里的基因,骨髄深处的密码,岁月里的冻龄,即使在最隆冬的时节,依然金光璀璨、氤氲着温暖和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