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北,破败的土窑洞随处可见,但这一孔土窑洞却不同寻常。又小,又不起眼,几十厘米见方的小窗,从门口到炕头只有四五步的距离。然而,就是这孔破败的土窑洞,却留下了我们姐妹几个童年的记忆以及对奶奶无尽的思念。
这孔小窑洞坐落在我们村的最高处,原是村里的一位刘姓爷爷年轻时打的。打好这孔窑洞之后,却一天没住。我奶奶那时候没地方可住,就向刘爷爷借住。经过刘爷爷的同意,我奶奶便住了进去。
奶奶和二奶奶都是童养媳。奶奶小时候家贫,家里养活不了,七八岁就到了爷爷家。在爷爷家吃住,还要帮老奶奶干活。听奶奶说,她十几岁的时候,一天,老奶奶出去串门了,她和二奶奶就开始玩。天快黑的时候,听到老奶奶回来的脚步声,两人就赶紧干活。二奶奶手巧,就赶紧上炕做针线活,奶奶就赶紧扫地、喂猪。
奶奶小时候缠过小脚。她很瘦,个子偏高,腰里常常喜欢绑一条破布带子,绑得很紧。睡觉的时候喜欢和衣而卧,靠着一个布包就能睡一整夜。奶奶从不睡懒觉,往往是天刚亮就醒了。
陕北的冬天极冷,但是窑洞里却是极暖和的。一把柴火烧了,整个炕就热了。再加上奶奶秘制的老酱做的臊子汤,浇在一碗手擀面上,那味道别提有多香。现在想起,都回味悠长。
儿时,七八岁的我常常帮奶奶担水。拿两只小桶,担个多半桶,走到半道,担不动了,就倒上些,也不敢倒多了。到了山上,多半桶就只剩半桶了。一路担回家,奶奶还要高兴地夸我一番。
每逢秋季,我和妹妹就在窑洞附近的小路边寻找一种红色的野果子吃。车厘子大小,熟透了,又红又甜,经常一边摘,一边吃。再走远点,就会遇到满地的蛇莓,有大红熟透的,也有桔红未熟的,一边摘着吃,一边还担心有没有蛇出没。那时候大人们常说蛇莓底下有蛇,小孩子们都是极害怕的。
晚上,我们姐妹三人轮流陪伴奶奶。有时候,天黑了才顺着山路来到奶奶住的那孔窑洞。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老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越走越害怕。于是就嘴里一边哼着歌,一边快步前行。快到奶奶家的时候,就大声喊奶奶。只要奶奶一应答,我就不怕了。
生命来来往往,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但是关于她的记忆,关于这孔土窑洞里发生的一切,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