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黄土高坡,蜿蜒的山路伸向远方,晴空如洗。母亲的双手紧握最后一缕夕阳,将最后一捆糜子装上车。多年后我才明白,为何夕阳总如此诗意丰盈——因为它带走了母亲年轻的模样,还有那两间小土房和房内堆满的粮食。
煤油灯下,皱纹悄悄爬上母亲的脸庞,银针在她手中闪动。如今我再也没有旧衣裳可缝,母亲的针也早已锈迹斑斑。时光飞逝,我也为人母,三十载岁月将青春推远。母亲眼角的细纹诉说着年华流逝,那曾经乌黑的发丝,如今夹杂着刺眼的白霜。
这寒霜刺痛儿女的心,母亲却笑得像个孩子。或许是因为,在她耕耘半生的土地上,在命运的绳索中,她已收获最珍贵的梦想,所以面对镜中的银丝皱纹,依然能露出满足的微笑。
父亲的镰刀闪着岁月的光,浑浊的目光望向远方。他看见山峁上走来的新娘,看见漫山遍野的山丹丹花,看见我和弟弟出生时的慈爱。他是我的启蒙老师,是我梦想的播种者,是我飞越大山的翅膀。
麦浪翻滚,时光流转。父亲的长寿眉如饱满的麦穗,在六十岁的风中微颤。是谁偷走了他掌心的青春?转眼间,新娘已老,花烛已残。当年的新房重归自然,如今已是儿孙满堂。
可还有人记得三尺讲台上挥动教鞭的身影?记得梯田里早出晚归的背影?如今笔挺的西装已起皱,挺直的腰背已弯曲,但那曾经明亮的双眼,确实照亮过我们的童年。
现在,父亲牵着母亲的手,一起走向夕阳。但我知道,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三十年前:温暖的土窑洞,高高的院墙,昏黄的煤油灯下——父亲打理菜园,母亲哼着山歌纳鞋底,平淡却幸福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