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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7月13日
暴雨灌窑记
王淑华
  插队的第一年,男生住的窑洞比较宽敞,便兼作了宿舍和厨房。每天男生负责挑水、劈柴,女生则负责做饭。
  1969年夏季的一个黄昏,天空阴沉得像泼了浓墨,灰黑一片,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厚重的云层层层堆叠,灰绯色的闪电在云间游走,震耳欲聋的雷声宛如天神怒吼,在人间回荡。
  收工回来的我们顾不得擦去脸上的尘土,就手忙脚乱地生火做饭。奇怪的是,柴火怎么也点不着,潮湿的木柴沤得满窑洞都是浓烟。一个男生索性趴在灶口,用嘴使劲吹灶膛里的柴火,呛人的烟雾熏得大家眼泪鼻涕直流,只好跑到窑洞外透气。
  “ 咔嚓”几声炸雷裹挟着闪电劈下,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倾盆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慌乱中,我们抢着抱了些木柴跑回窑洞。
  这时灶膛里的火终于旺了起来,正准备洗米下锅,突然一个男生指着炕上惊呼:“你们看那儿怎么了?”只见炕席有一块奇怪地鼓了起来。另一个男生一个箭步跳上炕,掀开席子一看,土炕竟然凹下去一片,浑浊的黄泥水正从塌陷处汩汩流出。“哎呀!”正在烧火的同学也叫了起来——灶膛里窜出一条“黄龙”,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浇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毫不停歇。窑洞里的黄泥水越积越多,很快就没过了脚面。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原因:难道是雨水顺着烟道倒灌进来了?可这水量也太大了,简直像消防队的水枪在往里喷。
  暴雨仍在肆虐,窑洞里的黄泥水继续从灶膛源源不断涌出。我们几个同学有的用铁铲往门外铲水,有的用扫帚往外扫水,就这样机械地重复了几十分钟,雨终于停了。
  雨停了,窑洞里一片狼藉。看着被水泡得变形的灶膛,今晚的饭肯定做不成了。有人苦中作乐地开玩笑:“今晚肠老师和肚老师要打架了。”
  收拾完男生窑洞,我们三个女生摸黑往回走。漆黑的夜色中,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刚推开女生窑洞的门,“哗”的一声,一股水流夹杂着几个脸盆和鞋子冲了出来。坏了,女生窑洞也遭殃了!我们手忙脚乱地拦住漂出来的脸盆。
  等水流得差不多了,我们点起油灯查看。谢天谢地,水位刚好涨到炕沿,要是雨再下一会儿,今晚我们三个女生就无处安睡了。
  第二天,队里派人来查看后告诉我们:原来男女生的窑洞都长期无人居住,窑顶烟道口砌的小烟囱早已倒塌。加上窑洞建在山坡上,平时小雨影响不大,可遇到这样的暴雨,山上的积水就顺着没有遮挡的烟道灌了进来。后来队里派人重修了烟囱,我们的生活环境总算得到了改善。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听说洛河也发了大水,我们村后沟的水坝都被冲垮了。
  俗话说水火无情。1977年,我在延河大桥上亲眼见识了山洪的威力:浑浊的洪水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下,裹挟着牲畜、家具、树木等一切挡路的东西。平时干涸的延河此刻成了一条暴怒的巨龙,站在桥上的我不禁为大自然的伟力所震撼。
  那个年代,人们只知道开荒种地、肆意砍伐,完全不懂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性。严重的水土流失违背了自然规律,破坏了生态平衡,最终招致了大自然的报复。
  如今,人们终于从惨痛的教训中醒悟,开始退耕还林、保护植被。看现在的陕北多么美丽,满山遍野郁郁葱葱。